21 罗叶女友(1 / 1)
在外玩了一天一夜,老人们虽然尽兴,却难免有些疲乏,我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才回到老年中心汇报,俞老板叫我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来。
这家老年娱乐中心是私人开设,俞老板是个很强大的女人。她告诉我她以前只顾工作,一心只想着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从而忽略了父母。直到父亲念女成疾,猝然而逝,母亲因此深受打击,人变得痴痴呆呆,她才后悔不已。她权衡之下,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毅然在家悉心照顾母亲,可是已经晚了,不到半年母亲也驾鹤西去。她说,最让她感概的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而是母亲逝世后,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放弃事业的行为相当愚蠢,虽然赢得了孝子这个称谓,但是失去了大好前程,可惜得很。
俞老板并没有辩解。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说那些话的人永远不会懂得真正的可贵,他们的心已经被金钱、名利,或者繁华世界所腐朽。
而她为了弥补对于父母的愧疚,开设了这家老年中心,经常搜肠刮肚的想办法让老年人在这里得到真正的快乐。其实她何尝不明白,每个老人的快乐都是围绕着自家儿孙。可这世界越来越忙,不论男女,人人都想学管仲成就大业,封侯拜相,富甲一方。却不曾想想旷世奇才如管仲,在老母亲在世时是怎样的孝。他毫不在意世人给他冠以怎样的骂名,只求老母亲安稳。自古以来,孝子不一定全都是大才,但有大才之人,一定是孝子。
她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老吴的“方”是妈妈,而我的“方”是老吴的爸爸妈妈。我并没有一定要去成就的雄图伟业,也没有让父母缺衣少食,那么做个鼠目寸光的无志之人也没什么不好。
俞老板在母亲去世后,再一次投入新的工作,再无后顾之忧的她,重新拥有了自己的新天地。她说这样才有能力做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四十五岁的她,有个和她风雨同路的丈夫,和一个十五岁的儿子。我见过她的家人,她丈夫是个极老实、木讷的人,外人看来一定是女强男弱。其实不然,不论俞老板在外是如何的杀伐决断,俨然一副巾帼女英雄的模样,但是在她丈夫面前,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没主见到连晚上吃什么都要轻声问过丈夫的女人,那一副对丈夫近乎崇拜的柔情蜜意,决不是想装就能装得出来的。
而她丈夫显然也很疼爱她,望着她的神情里,满满都是宠溺。俞老板说:“别看他是那样木讷的一个人,当年我辞职照顾妈妈,只有他挺身而出维护我,照顾我。后面也是有他的支持,我才能再次浴血奋战。这么多年,我最受感动的就是他居然私下跟儿子说‘别欺负妈妈,她是我最爱的女人。’”
不难看出,她有多幸福,连他们的儿子,都是那样孝顺,谦和,时常来老年中心陪老人们玩乐。
她是我相当敬佩的女人,她的故事引发了我的深思,究竟是叫老人孤独地在家锦衣玉食,还是儿孙绕膝地咸菜配米饭。哪种生活才是老人的幸福?
就这个疑问,我也曾问过老年中心的老人们,他们先是沉默,然后告诉了我一致的答案:还年轻的时候,自然是希望儿女都能有自己的成就,用老话来说,就是“光宗耀祖”。越老越觉得,那些都是浮生一梦,到了快入土的年龄,就不觉得那些重要了,反而是想着儿孙在侧,和乐融融。不想孤孤单单的过一天少一天。可是人老了,还能有多少盼望呢?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此就必定要失彼。
晚上罗叶发来短信,说要和我聚聚,请我吃晚饭。顺便带我认识下他女朋友。
我本来不大想去,想着言谈间可能会说起高枕的事。本能地想回避,又本能地想听。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罗叶选在一家主打江南菜系,装修得颇似江南水乡的餐厅。墙壁绘制成木质纹理,再在纹理上轻轻浅浅地作画,瞟眼处是一条肥硕跃起的锦鲤,回眼处变作灰色睡莲。笔触和用色既单又寡,在柔和的橘色灯光中,能看见画覆在水纹下,变得影影绰绰,就像暮色中的水乡,墙壁里是人家,绘着的图俨然成了家门外的风光。
整个餐厅布置成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用高高地屏风隔开错落的各桌。从容走过,空廊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看着屏风上的各种绘画,想象着这就是踩在下着点小雨的江南巷弄,两旁人家充斥着欢声笑语。十分温馨。
我一面细细观察着环境,一面找到了罗叶所说的包厢。他正站在屏风前等我,屏风上画着缥缈的夕阳景致。目光一恍,我以为回到了高中时,他站在那等我,然后告诉我高枕和苏莹约会去了。
他笑着朝我招手,我随他走进屏风里,赫然发现那屏风居然也是画在白色墙壁上的。里面十分干净,白色的墙壁上只悬着两盏纱罩罩着的孤灯,并不十分明亮,但决不至于昏暗。我忍不住去摸了摸灯罩,在这里已经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定摸实了才能相信那不再是画。
罗叶抱歉地跟我说他女朋友加班,一会儿才能到。我笑了笑,继续看那张长方形的古朴木桌,很厚实的桌面,不知什么木质,看起来似有些年岁。两张长椅也是配套的木质,同样是厚实。估计这桌椅决不会便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摆设和装饰,相比外面,略显简陋。
我们刚坐下,作门的竹帘子被掀开,匆匆忙忙进来一名白衣红裙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很漂亮。微卷的长发捆成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摇右晃。一进来便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弄这么晚。”
我马上站了起来。罗叶接过女子的手提包,笑着说:“没事,我们也刚到。”
说着又跟我介绍说:“吴幽,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沈红。”
我微笑着说你好。沈红却是一双大眼定定地盯着我,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问罗叶:“她就是你提起过的那个吴幽?”
罗叶面色颇有些尴尬,说:“你卸了妆还不如她呢。”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红急忙打断他,“只是常听你说断了音讯,没想到真的能看到而已。”
原来是惊讶我的容貌。也是,这些年从来没打扮过自己,以前那一头如瀑长发也因图省事,剪短至肩。今天穿来赴约的这条灰色长裙,已经是我衣柜里最新最好看的裙子了。平时总舍不得穿,也没什么机会穿,基本上是要跟爷爷奶奶出去见亲友才会穿下。
突然有点后悔来赴约,但还是笑着打圆场:“我也没听出她话里有这意思,恐怕是你心里这么想吧?”
罗叶傻眼了,大概没想到我竟然会跟沈红连成一气。沈红听了我的话,底气十足的调侃他:“就是就是,人家天生的美人胚子,你还觉得她不好看了。”
说笑着,三人落坐开始点菜。沈红虽然心直口快,却没什么恶意。看来罗叶真的很爱她,很多过去的事情她都能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然后问我是不是这样。
谈不上对她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对于她的问题也是如实回答。不知怎的,她突然说起高枕,然后她说:“这家餐厅不就是高枕设计的吗?”
我来之前猜到一定会谈到高枕的,所以心里也一直提醒自己平静。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下。他怎么会跑来设计这种小门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