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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晋家里出来我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不对劲我也说不出来,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不过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有天我突然接到我爸的电话,在电话里我爸跟我嘘寒问暖了老半天,天文地理邪门歪道的一通狂侃,侃完我就觉得我爸有事,小老头平时哪这么迂回,他都是直接问,你丫要不要钱,不要我挂了。我说爸,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抓紧机会,没事我可挂了啊。我爸这才支支吾吾在电话里说我妈为了发财,天天在家绣十字绣,结果弄得□□脱落被送医院里了,医生说要尽快进行手术。
我爸平时很少给我们姐妹俩打电话,以前我刚到北京比较缺钱的时候我爸给我打过几个,不过都是问我缺不缺钱,后来我情况好了之后我爸就打的少了。所以听到这我也明白了几分,如果不是特别紧急我爸肯定就把这事瞒下了,我问我爸,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我爸说十五万吧,不过家里还有个五六万。我虽然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不过语气上还是很镇定,于是我赶紧安慰我爸说,老太太这病是个小手术,不严重,你别太担心了,剩下的那十万我过两天给你带回去。
挂了电话我立刻给夏天打过去,夏天在那边急的上蹿下跳的估计伤口又裂了,在电话里嗷嗷地叫,她大言不惭地说没事,钱的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问张晋要去,你尽管把心揣到盆腔里,准没事,这点小钱,我拿来当零花了。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电话接起来我眼皮就开始猛跳,夏天在电话里的声音特别抖,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家信号不好,后来才听出来是夏天哭了。她说我操他大爷的,我刚才问张晋要钱来着,他说这事得请示他妈,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太太跟我要利息,利息,我操,你丫跟我这放高利贷呢!
我又习惯性的准备摔电话了,想起这手机可花了我整整两个月的工资我就突然恢复理智了,我说这老娘们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估计她们家是放高利贷起家的,这事你也别急了,我问林佑要去,他那钱多得跟精子似的,借个十万八万还得看我有没有心情还了。夏天说不用了,我给老太太打了一欠条,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你现在收拾收拾,一会儿机场见。我张嘴刚想问她伤口好点没有她就把我电话撩了,撩的那一叫迅雷不及掩耳,等我拖着行李到机场的时候就看见夏天已经在向我招手了。不过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特别没有血色,我有点不放心,握手机握的特别紧,以防及时拨打120。我小心地问她,我说你坐月子没坐满吧,你到底行不行,别飞半路上你丫突然不行了闹着返航,弄得一飞机的人都跟着你人在囧途。夏天伸长了爪子估计又想挠我,最后她无力地挥挥手,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拖着一巨海的行李箱弓着腰蹒跚地去检票。说实话我看到她这样子心里真是不好受,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说算了算了行李我来拖吧,你伤口别裂了,到时候猛一个血崩,我他妈看着晕血!直到我们坐在飞机上我还是不放心,我们俩现在可是携巨款潜逃,我心里怎么那么虚呢。看来夏天是真累了,一坐上飞机就靠着我肩膀睡着了,睡着的时候眉头还紧锁着,我坐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把她吵醒了,于是连厕所都不敢上。
下飞机之后我一眼就看见刘恋了,在潮水般的人群里隔着千山万水的猛招手,我忽然就想起林佑公司门口那金光闪烁的招财猫,每次我进公司的时候都能看见一傻帽黄猫在朝我热情地挥手,那样子跟刘恋真是像,看得我站不稳。刘恋跟一□□似的在人群里上蹿下跳,特不安分,她看见夏天那一副随时都要归去的样子张口就说,我靠你这粉擦的够厚的。然后再看夏天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又捂着心脏就觉得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有病吧,什么病啊,没事,别一个人扛着,说出来我听听,真没事,有病咱治啊!夏天脸更白了,一双爪子冲刘恋抖啊抖,跟招魂似的,刘恋这人胆子多小啊,顿时吓得不轻。
我们回家把行李放下之后就打车去了医院,我妈刚吃完饭已经睡了,我爸看见夏天的样子心疼地说她刚做完手术不好好修养就到处跑,月子坐不好以后对身体不好。夏天掏出一张卡拿给我爸说里面有十万块,是张晋孝敬我妈的,让我爸赶紧去安排手术的事。我爸点点头,很触动的样子,刘恋一脸的崇拜,一掌拍夏天胸口上,夏天一口血差点就喷出来了。她说夏天你可以啊,你这大款傍的,我接机的时候还想破口大骂张晋那小子居然放心你一个残疾人回来,原来跟这等着呢,没事,心意比人重要。我在旁边一个劲给刘恋打眼色,刘恋估计以为我在怂恿她,于是滔滔不绝越讲越没谱儿,她说我早看出来张晋这小子有前途,你看他给苏世坤还债的时候出手多大方,那撒钱还不跟天女散花似的,哈哈哈……
刘恋自个笑了半天,笑着笑着发现我跟夏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于是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她说,难道我错过了什么吗?我晃了晃有点站不稳,贫血,我说你把嘴给我闭上。刘恋吓得一把捂住嘴,然后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她对夏天说你要不去里面躺会吧,阿姨的病房里还有一个空床。看着夏天睡着之后刘恋使个眼色悄悄把我拉出去,我们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脚下蔓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在这片巨大的绿色里肆无忌惮的开着密密麻麻的小野花,它们迎着微光执着地摇摆着,很有生命力的样子。我们并肩的坐着,眼前就是这样一片生机勃勃。
刘恋挺直接的,她问我,说吧,到底怎么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于是我用仅有的那点智商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舔舔嘴唇说,张晋不是一直想生个儿子吗,之前看夏天怀孕的反应我们都以为是个儿子,结果那天护士说夏天生的是女儿,你猜怎么着,张晋转身就跑了,跑了,我靠,真他妈是一畜生!后来我去她家看她,看见她在啃馒头,我一摸发现还是冷的,这才知道张晋一直冷落夏天,所以你看她伤口一直没长好,再加上我妈出的这事,本来她想找张晋要钱的,再说张晋他也不差这点钱啊,结果他们家管她要利息,她这次是写的欠条才凑出来的手术费。这事你可别给我爸说,让我爸知道了估计得冲到北京去,到时候杀人放火的弄出了动静,我估计我就得去局子里见我爸了。
刘恋噌的跳起来,上蹿下跳的,我说什么来着,□□!我看着葬身在她脚下的那些小野花,默默的默哀,挺好一风景,糟蹋了。刘恋说,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早看出来张晋那小子有问题了,我看人多准啊,孙猴子有我这火眼金睛吗,没有!你们这些被美色和金钱引诱的人,真是肤浅,那脸能当饭吃吗,有钱怎么了,俗!我也跳起来,俩□□,我发现刘恋这人真逗,说话都一套一套的,自个也不脸红,这可真是本事。我也不动声色,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事,心意比人重要,你说是吧!刘恋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刘恋站在医院“不许喧哗”的广告牌下,在过往医生谴责的目光下忍着不敢打我,我乐得坐在长椅上享受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成果,为祖国精神文化风貌的提高感到由衷的欣慰。不过正在我自我陶醉自我沉浸的时候,刘恋一句话说得我特别沉重,她说你不觉得张晋变了吗?
我突然挺直了身子,正襟危坐起来,我等着刘恋继续说下去。她说你看张晋追夏天的时候那个热乎劲,随便花个十几万眼睛都不带眨的,而且这十几万还是帮苏世坤还债,说实话有几个男的有他这胸襟。你看现在你妈生病问他要个十万八万那扣扣索索的样子,还请示老太太,我靠,他当初那十几万掏得挺麻溜的,我怎么没看见他请示老太太啊。我听完有点恍然大悟,琢磨着刘恋这人虽然嘴巴不怎么靠谱,属于既没胸又没大脑的残疾人,但是她一直是我们几个里面最理智的人,看她每次跟我们嘻嘻哈哈乱开玩笑一脸的不正经,可是我们周围的这群人发生了什么她都看在眼里。刘恋继续说,其实夏天这次没有跟张晋一起回来我就知道不对劲,也许她实际的处境比你看到的还要糟糕,只不过她没说。我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张晋打个骚扰电话,给丫好好进行思想教育,刘恋说你可别给他打电话,这事咱们外人管不着,万一人家过两天和好了,你来个棒打鸳鸯,好嘛,闹离婚了,弄得夏天精神分裂,财产再分割不均,你丫准砸手里。
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捂着小心脏觉得刘恋这话说的忒严重了,我瞪她一眼,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突然对张晋特别失望,或者说我对婚姻特别失望,难道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吗。我抬头望着干净的天空,远处机器的作业声轰隆作响,我在想生活还是在继续,我们还是得硬着头皮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