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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两个月夏天就结婚了,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那个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翘课去打架飙摩托车的夏天仍然在我的脑子里飞檐走壁,我握着电话,久久都没法平静下来。忽然都有点想哭了,夏天激进的电话就这么给了我致命一击,我他妈穷的吃个包子都想跟别人AA,她现在冲我要份子钱,丫够狠的都不顾姐妹情分了,我粗暴的把电话一扔,这会儿连包子都不想吃了。
于是我又陷入痛苦矛盾的失业风波里,我闭着眼假装养神,想要自我平静一下。忽然收到晓鸥一条短信,她说怕我现在在上班所以不方便给我打电话,想问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久久地看着这条短信,鼻腔忽然有点酸涩,我呼出几口气,决定还是不把我丢了饭碗的事告诉她,我快速的打过去几个字,我说我挺好的。
其实谁看了我这个样子也知道我过的不好,角落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口味的方便面,以前中午还能在银行吃员工餐,晚上回来就煮一碗面。有时候累及了也懒得烧水就把方便面捏碎了蘸着调料包吃,吃完了倒头就睡压根都感觉不到饿。有次跟夏天去逛街,我们去精品店转了一圈,我看着我钱包都脱线了琢磨着换个新的,刚拿起一款颜色鲜艳的钱包,夏天果断从我手中抽出来丢回去,冷不丁丢砸来一句,得了吧,都没钱可装了买什么钱包啊!我一听这话一腔热血顿时凝固了,这么一折腾我也没心思逛街了,也不管夏天在我背后穷叫唤我就是不逛了,要不她指不定还要继续挤兑我,说丫没钱逛什么街啊。我靠,丫一句话顶的我跟卡了根鱼刺半天没抠出来一样,我瞪了丫一眼,琢磨苏世坤什么破审美啊,得,连带着把自己也骂了,靠!那天回家之前我去超市买香皂,打开钱包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五百块钱,我当时就说不出话了,在柜台前愣了半天,直到收银小姐喊了我一声,我才默默的把钱付了。
我起身准备给自己煮了碗面,拆开袋子的那一瞬间闻到那个味就开始干呕,这几天我顿顿都吃方便面,以为换着口味吃能好点,结果还是受不了,弄得跟害喜一样,这可不行,好歹我还是一处女,不能玷污了自己清白。于是把面扔的远远的,现在是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吃什么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方便面的幻觉,这么折腾下来我又瘦了好几斤,往镜子跟前一站整个一希望工程,自己看着都觉得心酸。
我收拾了下东西就去网吧投简历,无数大大小小的招聘信息把各大网页点缀的五彩斑斓,我都没怎么细看,只是机械化的点发送,都轻车熟路了,到最后连自己投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的我没那么多天花乱坠的梦想,只希望有一份工作。
从网吧出来打算去澡堂洗澡,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我还特别害羞,捂着胸部战战兢兢往里面挪,一大帮光着屁股的女的往你跟前一站你能不惊吓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啊,我目不斜视装的跟正人君子似的,赶紧捡了个空位就钻进去。后来经常来这洗澡,多多少少总能记住几个熟面孔,我一看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估摸着都跟我一样趟进北漂的大洪流没钱租好房子只能住地下室了。因为没有洗衣机,所以我们都把袜子衣服全带到澡堂里一块洗了,反正用多少水都只掏一个门票钱,只要能用水解决的问题基本都在洗澡堂解决了,想到这我心里平衡多了,琢磨着下次还能在里面煮碗红烧牛肉面。
没工作的日子过得很心悬,总也落不了地。我每天依然还是早早地出门到了日落黄昏才回来,满大街的找工作看招聘,有次路过蓟门桥东,差点被一群喧哗汹涌的人潮给冲散架了。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门口,怪不得感觉像遭到侵略了一样,雷鸣煊赫的。几辆面包车停在中央,一个特有乡土气息的人举着扩音器开始吆喝,丫鬟仆人各五个,一天五十,赶紧的,没空跟你们慢慢磨。
一大帮人开始疯狂往上拥挤,一个个背影都跟逃荒似地,我抬脚都准备走了,结果一听到一天五十还包吃的时候就果断转身,也不顾我的淑女形象,身形矫健的往里冲,跟一耗子似的,一个箭步窜上去,说我行吗我行吗?
那男的面无表情的从人群中扫了我一眼,像挑牲口一样指着我们说,你,你还有你,上车。我顿时有种人如草芥的感觉,即使在别人眼里我就是牲口,但此时我居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就像处在一个周围都是圆形的石头堆里,凡是带有棱角的就容易受伤,那些骄傲尖锐的棱角刺伤不了别人只能挫伤自己。
我坐在车上心情特复杂,又新鲜又有点庆幸,北影厂可是无数北漂人的制高点,每天凌晨四点就有人守在这了,风雨无阻的在一条未知的路上几年几年的坚持着,铁杵磨成针的也有,但大多数仍然继续在这里蹲守,只期待能在电视里露个脸混一句台词。
我坐在车上捣鼓了半天左看看右扭扭,发现这几个丫鬟仆人都挺老练的,表情特麻木也不说话,我觉得特兴奋,我也是一演员了,虽然是演丫鬟,但这年头就是丫鬟才可疑,范冰冰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谁也保不准我是不是继范冰冰之后的第二个史上最贵的丫鬟。想着想着我自己就乐了掀起我的獠牙,弄得也挺诡异的,周围人看我都带着点同情的意味。我凑过去跟旁边那个丫鬟聊天,我说我叫夏雪,你叫什么啊?丫甩我四分之一的余光,不理我,靠,拽什么拽,这还没混个名份呢就把自己当小姐,丫真以为自己是范冰冰啊!
我们被车拉到现场,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步履匆匆的在场地中穿梭往来,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我们也没人招呼。于是我们就局促地站在人少的角落里等待发落,跟我同行的人可能都见怪不怪了所以脸上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我们等了大约两个小时终于有人来通知我们换衣服了。快速的换了服装之后导演大致说了下剧情,我们都没什么大动作,低着头,角儿们走到哪我们就跟到哪,我听完又乐了,这五十块钱还不流水似地钻进我的小口袋啊!
正式开拍了,我挺紧张的,毕竟是新手什么经验都没有,镜头的位置都找不准,结果导演一声卡,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扇了我一嘴巴,我整个人在空中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打得我耳鸣,有好几秒钟光见导演张嘴但听不见声儿,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导演就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你他妈傻逼啊镜头都对不准,乌贼没脑子你也没有吗,跟畜生一样!
我捂着脸疼的鼻子有点酸涩,眼眶也有点胀,我震惊地抬起头整个人气得发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打过,把我当畜生打,我捏紧拳头都准备冲上去了,但是视线散落处都潜伏着一双双按耐不住看好戏的眼睛,我顿时觉得心寒,像站在天寒地冻的大地上绝望的仰望夜空。
我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冲上去,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反抗了就意味着我将失去这份工作,失去每天那五十块钱,而现在的我还是非常需要这五十块钱的,毕竟我不像夏天一身匪气,该出手时就出手,玩命似的。我这一出手不要紧,倒便宜了那些看好戏的,到时候我妈就能从明天的头版里找我了,然后操着水果刀一路从四川杀过来,那我只能撒有那拉了。
拍了几天的戏领了几百块钱多少给了我点安慰,反正也没什么好单位找我,后来我就时常在北电厂门口蹲守,总得糊口饭吃。后来我琢磨当时为什么没有哭,可能是怕哭了就领不到钱,开玩笑,那可是五十块!
有时候中午还得继续守着,我就买个八毛钱的馒头蹲在马路边上吃,挂快牌子都能卖身葬父了,我也没觉得有多丢人,吃的挺香。一般蹲到下午三四点大家就散了,我也回家了。
有几次我运气好,人看我长得也根正苗红的就让我跟组去横店,能去横店就已经够那些凌晨就蹲守在门口的人羡慕了。我倒不是特激动,纯粹就冲着那几十块钱,而且剧组包饭。记得以前看喜剧之王,镜头里的周星驰一直想成为一个演员但始终不得志,有一次莫文蔚找他演男主角,所有人都以为他终于苦媳妇熬成婆了,结果他问了一句跌破众人眼镜的话,他说,拍戏有饭吃吗?莫文蔚简直当听笑话,大笑说有,然后周星驰说,那我演。当时听到周星驰那句话就觉得好笑,一个演员不关心戏份只关心有没有饭吃,现在想起来却是无比心酸。
其实剧组的盒饭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丰富,基本上都是萝卜白菜豆腐块,跟吃斋饭差不多,偶尔掺两块排骨都跟过节似的,弄得一群人都想破戒了!我好像一下子就赶上我妈说的那灾荒年代,说她们小时候每年只吃二两油,还得省出一两过年的时候吃,大冬天的时候没鞋穿就赤脚爬雪山什么的,说的老太太泪眼婆娑的,然后就跟我和夏天进行爱的教育,说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都太娇气了,洗个碗还戴塑胶手套,这款洗洁精不伤手,跟念广告似的。
在剧组我几乎什么五花八门的角色都去演,什么火葬场的烧尸员、葬仪队哭丧员、被虐死的青楼□□甚至还有因为宫斗太虐心惨遭失足溺死的宫女。而且根据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大概可以演出三十八种不同的死法,一个月能在横店死七十几次,死的那叫一个前仆后继精忠报国,你让我死姥姥家我绝不敢死爷爷家,死状极其诡异无人能及,一边死还一边给自己配台词,声情并茂地指着主演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你、你,好狠!!我还不死彻底,在空中挣扎个十几分钟就是不断气,把主演气的青筋都快爆了,导演直夸我演的传神演的逼真,从此之后剧组演员对我避之而不及,我成了远近闻名的“横店死神”,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