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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的时候我光看着眼前的招牌就开始流口水,晃了一眼里面的光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我当时就一个想法,晓欧真有钱啊!我们坐在晓欧提前定好的包间里,晓欧大手一挥,服务员就开始轰隆隆往桌上送菜,那场面真是万马过境,格外恢弘,我跟晓欧隔着这一大桌的山珍海味猛咽口水,感叹有钱就是好啊!
我一边奋力地吃饭一边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安然地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我说我可真不容易啊,一个乡下妞初到奢靡妖孽的大城市,心里都有落差了!
徐晓鸥忍不住问我,你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来北京,你妈没使宫心计啊!
哪儿能啊,我妈就差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她要是再研究点孙子兵法我估计我就只能卧薪尝胆了,跟越王勾践一样窝他个十年八载!算了,不说了,伤心!你呢,徐大作家,还写你那小说呢?
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她为了写小说忙的昏天暗地,几个星期几个星期的不出门也不洗澡,弄得吃饭都得靠我打包,后来我在她面前就老提这事,我说你要是没我你早死了,是我给了你第二条生命啊!我的潜台词是好歹我也养活你这么久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事不想着姐姐我那可就缺德了。人家徐晓鸥末儿了整了句,呦,后妈!我当时真想随了林黛玉而去!
后来我看不过去了想着我就是一拖拉机也得给她拖去洗澡,结果徐晓鸥拿眼睛一斜我,可姐姐我哪能被她这弱视眼给威慑了啊,主要是她那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打扮彻底把我弄崩溃了,整个一倩女幽魂!那一阵我们寝室都被她弄得提心吊胆的,现在想想我脊椎骨都凉。
有一次我打游戏打的正起劲的时候,就听见“咣当”一声,起初我以为什么东西掉地上了等着徐晓鸥会去捡就没在意,结果好半天都没动静我就看了一眼,发现徐晓鸥栽倒在她的电脑桌前。我当时有点懵以为她估计累得睡着了,于是走过去踹了她几脚,见她没反应才慌手慌脚的满世界打120。医生说她是贫血,那一阵我可是一箱一箱的把东阿阿胶往寝室里搬,跟个奴才似地递到她的病床前,我喂她吃,别说当她后妈了,亲妈都够格了。
徐晓鸥那阵为了收集素材真是下足了血本,她还专门跑去买了支录音笔,足足花了她一个月的银子。我们说话说到重点的时候她就以掏枪的姿势把录音笔掏出来,对准我的脸,一副国民党逼供的狠决表情冲我吼,说啊,你他妈倒是说啊!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连忙喊,我说,我说!吓得姐姐我花容失色!
从回忆的沼泽里一路跋山涉水而来,忽然觉得眼前的徐晓鸥有点变了摸样,尽管她挥金如土车技高超,眼皮上涂着让人晕眩的颜色,但我知道她还是我喜欢的那个徐晓鸥,那个跟我勾肩搭背,偶尔刮一股最炫文艺风能把我刮呕吐了的徐晓鸥。
我这人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有点无法自拔,完全是沉没了,跟泰坦尼克号似地!我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对面的徐晓鸥却一直低着头吃饭,没怎么接我的话,我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是也能从她低调的后脑勺看出来她似乎不太愿意我提这件事,我估摸着她那小说是黄了,但转念一想哪有人只靠一本小说就想着能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你的大名呢,比如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小说的名字,想到这我面色有点红润,羞愧难当啊!于是我识相的闭嘴,迅速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这只可怜的烤鸭身上,对准它的尸体张开我的血盆大口。
过了会晓鸥估计调整好情绪了,忽然抬头问我,你今天不是去面试了吗,什么结果啊?
她这不提还好,一提我就胸闷,这么贵的鸭子都快吃不下去了,忒浪费了!于是冲她泄愤,说,你们这的人太可乐了,动不动就让别人出示能证明自己是北京人的证据,外地人难道就不能在北京打工吗,我又不会趁机携款潜逃,至于防盗一样的防着我吗,难不成我去趟北京还要办个护照,我靠!
我正悲愤难当的时候徐晓鸥劫住了我的后话,装作不经意的用她那亮闪闪的水晶指甲夹住一张名片,递给我说,如果你想找工作的话,我可以……
你丫的给我闭嘴,这么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你可别扫了我的兴!
晓鸥苦笑了一下,默默收回那张名片,她说,你还是这么倔……既然你坚持想靠自己,那我只好祝你心想事成了。
我就纳了闷了徐晓鸥这么多年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打入敌人内部的呢,怎么我一来就遇见这种防火防盗防四川人的事儿呢!晓鸥脸上挺平静的,一点不为我离奇的遭遇感到震惊,我打心眼里佩服她,这才是从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人精啊!晓鸥一手抓着只鸭腿一边处之泰然地对我说,雪啊,你才刚来北京,很多事都不懂,等时间久了你就不觉得应聘你的那些人没底线了,你会觉得这个社会没有底线。
我喉咙里卡着一大块鸭子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咽下去。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晓鸥用这个口气跟我说话,我忽然都没办法跟她开玩笑了,就是觉得晓鸥肯定有事,我不知道她这两年在北京都经历了什么,她也从来不跟我说她工作上的事,MSN都很少上线,我只是以为她很忙,不过她也确实很忙,来接我吃饭的时候都是晚上□□点了,我站在马路边都以为她是不是出车祸了正想着要不要报个警什么的。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点凝重,于是我们都专心的吃饭,十几道菜被我们俩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瞬间就秒杀了,都不用打包,舔的比我脸都干净。
吃完饭,晓鸥说要带我去兜风,就开着她那辆小MINI让我好好看看这座历史悠久闻名内外的北京城。我们把窗子都摇下来,虽然是晚上但是车还是很多,厚重的夜色被车灯照得又通透又红火,夜风刮在脸上把我的发型吹的跟剪刀手爱德华一样。
晓鸥车技确实挺好,一边开车一边还能腾出双手给我作指挥,俩鸡爪跟搞城市规划一样在我眼前上下翻飞,她说,你看你看,这就是□□,要是换了白天还能看见□□的照片呢,不过我白天都挺忙的,现在只能发挥你无限的想象让你构建一下□□的光辉形象了。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你起早点还可以看看升国旗,跟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可不能比,往广场上一站那爱国情操立马就涌现了,但是看多了就没意思了,激情全都被磨灭了。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觉得那升国旗的军人简直都帅呆了,军装革履,正步迈的激动人心,手里的国旗可是烈士先辈的鲜血染成的,唱国歌都跟唱《双截棍》似地慷慨激昂,当时就下定决心我得回去扛把枪去战场上挥洒热血奉献我年轻的生命。
我听着觉得晓鸥这话说得太浮夸了,以前学校升国旗的时候她尽扯着借口说自己痛经了怀孕了不能去参加,现在倒好,离开学校反而助长了她的爱国情操,这人也太不把学校里那些辛勤的园丁当回事了吧。于是我反问一句,那你现在怎么还在北京啊,我不是应该去边疆慰问你吗,爱国战士!
晓鸥伸手过来准备掐我,她说我这不是唱完国歌就恢复理智了吗,要不今天谁请你吃全聚德啊,你可真是一狼崽子,白眼狼!我一看她腾空双手心里就没底,说实在的我不怎么相信安全带,一旦出点事该缺胳膊断腿的它一样不少,于是我赶紧应承说,是是是,我是一白眼狼,我是一患有高度白内障的白眼狼!
下车的时候,晓鸥看了眼夏天的住宅区然后转过头问我,你们仨就窝这啊?
我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我靠,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了吧!
没有,没有,你不是给我说夏天来北京很多年了吗,我以为……,没事没事,你回去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找工作吗,我的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吧,现在局势不好啊,我先走了。
晓鸥使劲把那张名片塞到我包里然后车屁股一扬瞬间就融化在一盏火热的路灯里,我还在回味晓鸥刚才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夏天太没出息了,你看看人家徐晓鸥,两年就捞了辆车,夏天却还孵在这廉价的小单间里,孵出个恐龙蛋也行啊!于是我回到家就打开电脑开始新一轮的海选,想着我得鞭策鞭策夏天给她树立一个敬业的好榜样。
我打开招聘网页,一搜索哗啦啦跳出来几十页网页,一溜都是工作,乍一眼看每个公司都在朝我们这些无业游民伸出他们热情的双手,但是投出去的简历就跟花出去的钱一样有去无回,我还是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