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甄嬛便听见嘈嘈切切的脚步声,她走到堂前去迎,却看见孙妙清带着一人进来了,细看原来是慎德仪刘令娴,三人互相介绍认识,聊了会儿天也熟络起来。
孙妙清看了看堂前,问道:“宁容怎么还没到?”正问着,安宁容就带着如烟(贴身宫女)慢慢进来了,如烟手里还捧着一束杜鹃,宁容指着她手里的花道:“我宫里的杜鹃开了不少,我看着颜色好,就让人摘了些来让姐姐插瓶。”
甄嬛忙让着她们进来,又让晶清抱了个花瓶来插上。丫头们插了瓶,告了安就拉着手一起去下房说话去了。甄嬛含笑对宁容说:“劳你老想着我爱这些花儿朵儿的。除夕拿来的水仙很好,冲淡了我屋子的药气,要不一屋子的药味儿,该怎么住人呢。”
孙妙清道:“还说呢?我倒觉得那药味儿怪好闻的,比我那些香袋啊香饼的都好。”
进暖阁坐下,槿汐已摆了一桌的吃食:蜂蜜花生、核桃粘、翠玉豆糕、栗子酥、双色豆糕。
刘令娴道:“宫宴里,御膳房里传下的菜真没意思,总是那几道,吃的都腻了。”
孙妙清道:“他们那里对付着庆典时的大菜一直都是这样,若真讲起好来,还不如我们自己的小厨房里来的多样合胃口。”
甄嬛朝刘令娴道:“你不是和孙姐姐上我这儿来尝鲜了吗?”桌边,刘令娴早已开始尝了起来。
流朱捧了一个黄杨木的的签筒来,里面放着一把青竹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孙妙清笑道:“我先说在前面,不过是闺阁里的玩意,咱们闹着玩儿的,可不许当真。”
众人笑道:“谁会当真了?咱们玩儿罢了。” 孙妙清脸微微一红:“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众人比着年龄,孙妙清年纪最长,刘令娴次之,然后是甄嬛和安宁容。孙妙清边摇着筒取了一根花签边道:“我先来罢,只看手气那样坏,失了彩头。”抽出来自己先看一回,又笑着说:“果真是玩意罢了。”随手递给我们看,那竹签上画一簇金黄菊花,下面又有镌的小字写着一句唐诗“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宁容调笑道:“你如今得圣眷,可不是‘罗含宅里香’?真真是没错儿。”
甄嬛却不这么想,解这首诗的关键在“陶令篱边色”这一句,“陶令”指的是陶渊明,陶渊明最后归隐……她不敢深想,不过是玩儿的,当不得真。
孙妙清岔开话题:“我可是好了,该轮到刘姐姐了。”说着,把签筒推到刘令娴面前。
刘令娴摇了摇签筒,抽出一根花签,看后半响无语,孙妙清凑过去也看了,皱着眉头道:“都说是玩意了,不准的。”刘令娴把花签放到桌上,众人凑近看,只见上面画的是一朵梅花,附小诗一句:“枯木逢春犹再发。”
一时静默,安宁容安慰道:“像刚才孙姐姐说的,不过是闺阁里的玩意,咱们闹着玩的,怎么能当真呢?”其他人也开始说了起来,刘令娴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道:“接下来该是甄妹妹了。”
甄嬛看也不看随便拔了一支,仔细看了,却是画着一支淡粉凝胭的杏花,写着四字“浩荡风光”,并也镌了一句唐诗“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风及第花。”。甄嬛一看“杏花”图样,触动心中前事,却是连脸也红了,如飞霞一般。
宁容一把夺过看了,笑道:“恭喜恭喜!杏者,幸也,又主贵婿。杏花可是承宠之兆呢。”
孙妙清凑过去看了也是一脸喜色:“是吗?杏主病愈,看来你的病也快好了。缠绵病榻那么久,如今天气暖了,也该好了。”
甄嬛红着脸,对众人说:“这个不算,我浑抽的,只试试手气。”
“赖皮的见的多了,只没见过这么赖皮的。”刘令娴笑:“谁叫你是东道主,容你再抽一回吧,只是这回抽了再不能耍赖了。”
甄嬛道了“多谢”,把签筒举起细细摇了一回,才从中掣了一支道:“这回该是好的了。”抬目看去,却是一支海棠,依旧写着四字,是“海棠解语”,又有小诗一句“东风袅袅泛崇光”作解,她抿嘴笑道:“原是不错,我住着棠梨宫,今日早上堂前那两株西府海棠又绽了花苞。”
孙妙清看了一回笑:“的确说的好,海棠又名‘解语花’,你不就是一株可人的解语花么?”
刘令娴已把酒递到甄嬛唇边:“来来,饮了此杯作贺。”
甄嬛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一时起了兴致,唤了流朱浣碧进来,笑着说:“东坡后句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你们去取两盏红灯笼来,要大,替我照着堂前那海棠,别叫它睡了。”两人一叠声应着去办了。
孙妙清抚着甄嬛的脸颊道:“这丫头今天可是疯魔了。”
又让宁容:“你也抽一支玩。”
宁容笑着答“是”,取了一支看,自己一瞧,手却一松把签掉在了桌上,双颊绯红欲醉,道:“这玩意不好,说是闺阁里的游戏,可多少混赖话在上头。”
众人不解,凑到桌前近看,却是一树夹竹桃,底下注着“弱条堪折,柔□□诉,几重淡影稀疏,好风如沐”。孙妙清用手绢掩着嘴角笑道:“别的不太通,这‘柔□□诉’我却是懂得……”话还没说话,就让红着脸的宁容捂了嘴,道:“我已经抽了签……”刘令娴插嘴道:“安妹妹圣宠在身,这柔情可不是对皇上的吗?”
“刘姐姐……”安宁容脸红的不行,羞涩的讲不出话来。甄嬛看着宁容娇羞的脸,想到那人,心里不知什么感受,见桌上燃着的红烛烛火有些暗,拔了头上一根银簪子去剔亮,不想那烛芯“啪”的爆了一声,烛焰呼的亮了起来,结了好大一朵灯花。
孙妙清道:“今儿什么日子,这样多的好兆头都在你宫里?”
宁容亦是喜气洋洋:“看来姐姐的身子果然是要大好了。不如这样,妹妹唱上一首向姐姐道喜。”
“这个倒是新鲜雅致,我还从未听过容妹妹唱歌呢。就劳妹妹唱一支我们听罢。”
陵容敛了敛衣裳,细细的唱了一支《好事近》:
花动两山春,绿绕翠围时节。雨涨晓来湖面,际天光清彻。
移尊兰棹压深波,歌吹与尘绝。应向断云浓淡,见湖山真色。
一时寂然无声,宁容唱毕,大家安静了会儿,似在细细品味。
甄嬛惊喜道:“好个宁容!果然是深藏不露,我竟不知道你唱得这样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孙妙清听得如痴如醉,道:“若早听了她唱的歌,余娘子又算什么?”
宁容红着脸谦道:“雕虫小技罢了,反倒叫姐姐们笑话。”
刘令娴打趣:“哪里什么笑话,听了这歌我将三月不知肉味了。”
谈笑间,安宁容留在宫中的一个小丫头过来了,对着众人一一行礼后,道:“禀小主,皇上说他晚上不过来了。”众人抬头望向窗外,看天色,原来已是傍晚了,难怪刚才安宁容抽签时,槿汐让人点上烛火。
宁容眼神黯淡,问:“那你知道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回小主的话,是余娘子的牌子。”
刘令娴拍了拍安宁容的肩膀,问:“皇上在翻余娘子牌子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众人来了精神,看向那小丫头。
“听闻皇上要来长杨宫时,听到余娘子在唱歌,过去聊了一会儿,就改道和余娘子回了仪元殿。”
半响静默,安宁容揪着帕子,有些难过,众人见状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余娘子这几个月越发骄纵,总是出言不逊,安宁容忍气吞声,那余娘子见宁容如此,更为嚣张,蹬鼻子上脸,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甄嬛突然出声:“若是余娘子那嚣张的品性不改,现在圣宠又如何?恐怕来日……”甄嬛故意停下话,众人会意,宁容深吸口气,平了平情绪,道:“姐姐说得对,她今日这般,不知会有多少人看不过眼,也不差我一个,我就看她来日如何!”
众人又谈了会儿话,相携离去了,甄嬛送她们出了宫门,也回了莹心堂用了晚膳,看了会儿书,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