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七（1 / 1）
螺丝骑小绵羊镇楼
“如此风景，酒醒过后欲辩难认。”
行李被堆放在床边，七零八落的收纳袋丢在地上到处都是，桌子上的水壶刚好烧开，姚易像是被惊醒一般丢下手上的电话，跳到桌子边将杯面的水满上，等待的过程中不断有邮件发到电脑上来，本来就不宽敞的房间里不断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塞满。
姚易按下静音，戴上耳塞，继续埋头整理行李。
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罗伊斯当时失望的表情，尽管心里有一把声音不断地在对她讲，你只不过是一个球迷恰好和他有些许交集而已，在你心里重如千钧的感情在别人眼中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信任你与否都不要紧的，你做的只是一个粉丝该做的，而他的怀疑都是合情合理合法。
那把声音一直让她别再纠结，而越是这样，她就越难结束这一段心理斗争。
原本约他是想把第二轮米兰德比的球票送他，但光顾着偷拍还有解释误会，一直到分开她都没将球票拿出来，太阳猛烈得快要将她吞没，而当时的她只想快点离开和他独处的空间。
回到酒店她才想起，便托酒店前台替她同城快递，那时距离第二天的飞机只剩七、八个小时，手头还有几个新闻稿要发，行李尚未整理，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基本上是贯彻她整个工作生活。
因为是廉价的夜班机票，所以她不得不在三更半夜拖着行李坐的士去机场，然而此时此刻静谧的街道明显是在告诉她，多运动对健康有利！
这才叫作大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为了给公家省钱订了夜班机，还错在过于相信自己的人品——在深夜截停的士，现在姚易只想用“呵呵”的表情来打发内心咆哮的自己。
在走向的士总站的一段路中央是有个上坡，姚易站在路灯底下深深呼一口气，背着背包弓起身推行李箱朝前一路狂奔，后头一直有摩托车声在响，在深夜凌晨的街道被“哒哒哒”地追在后头，姚易心口发毛跑得更快。
却不料对方直接超过她停在了前面，她刹不住速度想停下往回跑时因背包太重而向后跌，然后姚易关荣地滚了下去，没错，她滚了下去，如果不是有路灯挡住她路线……
罗伊斯头盔都没来得及脱下伸过手想要捉住下滚的姚易，却只捉到她的行李箱，急忙跳下车跟着她跑了下去，无愧他的速度，姚易被路灯挡住时他就跑到那蹲下捉住她的小腿。那边厢姚易还抱着自己的膝盖疼得龇牙咧嘴，下一秒就看到罗伊斯线条分明的侧脸，这个世界不要太玄妙。
她抬头望向那辆停在坡上的小绵羊，再望望罗伊斯张着嘴都忘了自己腿上的伤，擦觉到姚易完全傻掉的表情，罗伊斯立即联想到她会不会摔到脑子双手捧住姚易的头，左看看右瞅瞅。姚易一巴掌拍掉罗伊斯在她脑壳上的爪子：“大晚上你不睡觉跑出来吓人干嘛啊！”
她瞪着罗伊斯的眼神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罗伊斯撇撇嘴，从口袋里拿出球票：“还不是因为收到你的快递，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送我门票，我只是礼尚往来。”
“那我打了你那么多次电话你怎么不接？”显然对方不依不挠，说出来的语气好像姚易欺负了他似的。
姚易翻出包包里的手机，一直忙着写稿子和收拾东西都忘记给手机充电，她学罗伊斯那样撇撇嘴回道：“坐飞机不能开手机。”
“你还打算不说一声就走？”罗伊斯手扶着姚易的后背将她带起，姚易低下头拍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想着怎去回答他这个问题，可转念一想，她走或者不走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说：“就像你们冬歇期结束一样，我也是结束了在西班牙的工作呀。”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Mavis.”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像是装满了整个马拉加的月光，鲜活得快要滴出水来，嘴角上是若有似无不易擦觉的难过，完全被美色所惑的姚易几乎都快站不稳，尤其当她擦觉背部上的手像是磁铁一样牢牢扶住自己时。
她轻轻地挣脱出来，看着自己的鞋尖想了想，说：“对不起。我也是下午才接到通知说要提前走，我没有想到，你会……”她看了看小绵羊一眼，“你是我非常非常喜欢的球星，听到你把我当朋友我真的很高兴……只是昨天下午那个情况，我有些慌了。”
罗伊斯似乎是在叹气，算是接受她这个说辞，他捉过姚易的手：“我送你。”
“时间不早了，作为一个职业球员你是不是该休息了，马尔科·罗伊斯？”
好像每次找不到话时，姚易都爱拿这个来说事儿，而罗伊斯直接无视她的劝告：“我以为你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走去机场？
可等他坐到车上时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请问一辆单人座的摩托车，如何承载一个成年人与若干行李？
显然姚易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捂着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别担心，我自己能行。”
最终的决定是，罗伊斯载着姚易，姚易拉着行李，于是深夜马拉加的街道上多了一道画风清奇的身影。
经过的士总站的时候，她要求停下车来：“就送到这里吧，你还是快回去，不然明天教练或者胡队就该说你了。”
“还有，那个门票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杜尔姆之前在ins上说想去看……总之你记得给他，我走了。”姚易摇下车窗朝罗伊斯摆摆手，巴掌大的脸上洋溢着笑意，眼底的青色在疲惫的脸上甚是明显，罗伊斯很难忽略一闪而过的心疼，这姑娘会不会太拼了？
杜尔姆又是怎么回事？
飞机降落在亚平宁的第一条短信是来自Linda的慰问，第二条是专栏责编的通知，翻到通话记录时才发现有八通来自没存档号码的未接来电，姚易拍拍脑袋，这不正是马口的手机号码！
头一回，与以往拿到球员的私人号码完全不一样的激动，再联想到先前他那句将自己当朋友的话，就像一束烟花在头顶绽放般绚烂不可思议。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个人拿着手机在后座笑得神经兮兮的，握住方向盘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其实他是不是喜欢你？”听完姚易汇报多特冬歇期的总结之后，责编Donna瞟了姚易一眼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
姚易拉出椅子坐下：“你以为我没有宵想过？”
罗伊斯在和青梅竹马卡罗琳分手后就一直单身，两人分分合合直到现在都不知理干净没，尽管期间有过几则绯闻女主都算得上是德国甜心，虽然最终都被证实是空穴来风或是对方借他炒作，但无可否认，罗伊斯的对象问题的确急坏了德甲球迷们。
“也对，他可是因为前任单身很久的球员。再且身边多得是样靓身材正的好基友，至于你嘛……”Donna啪地一声合起书稿，“还是脚踏实地写好专栏，拿稿费争年终优秀，顺带吃吃窝边草什么的才比较符合实际。”
“我再说一次，我和摄影组的阿尔伯特已经分手很久了！久到你都结束母胎单身了好吗！”就因为人生中第一段也是唯一一次的办公室恋情，责编Donna就没有放过任何一次可以取笑她的机会。
除了在德国的Linda和Jhow这俩常卖队友的损友之外，还有意大利的Donna，作为食物链的底层姚易只有受着的份。
玩笑过后两人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意甲的冬歇期也结束即将进入下半轮比赛，对于冬歇期转会新闻、流言需要进行一次汇总，新闻专题主要基调是调侃转会发生前后各大俱乐部态度变化，还有球员分析等等。
“我们总共邀请了八位分析专员，照例你负责球探、青训那一块，资料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你今天回去先休息，四天后交稿。”姚易接过资料，Donna轻咳一声，“还有，老总昨儿跟我说，下个月开始涨你的稿费。”
姚易刷一下抬起头来，双眼如同发光的恶狼：“那你还任由我订廉价航班！！”
直到晨曦初露她才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站起来去开窗，深冬的清晨空气扑面而来，呼出的气体凝结成雾她呆呆地凝望着，眼睛一旦离开那些数据和新闻资料后，脑袋就好像放空了一样。
奇怪的是这样冷的清晨她竟无知无觉地想起他的脸来，如此简单地记起他微笑时眯起的眼睫毛有多长，好像她曾经用精确的仪器度量过一样，应该有过吧，在采访他的时从不与他对视，却又在他看向别人时迅速且用心地望向他眼睛一下。
你是否想念我，就像我想念你？
突然从上空飘落下来的水雾砸中鼻尖，她才后知后觉温度有多低。姚易嘴里骂着自己然后哗啦啦地关上窗扑向大床，把自己裹进棉被里。
“别想了，再怎么想都不是你的。”
接到罗伊斯的电话是在回到意大利的一周后，因为意甲和德甲冬歇期时间不同，姚易先罗伊斯一步离开西班牙，后者则继续留在马拉加训练原以为姚易会给他回电，左等右等都不见便主动打了过来。
当时正在编辑室修图的姚易接起电话以为是同事，劈头盖脸就是叽里呱啦的意大利文中间还夹杂几句威尼斯方言，直到话筒里传来一句德文姚易才认真看手机的来电显示。
故意不存他的号码，只不过想让他成为特别的存在，而这样文艺的手法落到她头上只有一个后果，就是出糗。
没有多想姚易立马离开美编，跑到阳台去接电话。外头冷雨正浓，砸在窗棱上噼里啪啦地作响，手里的咖啡早已凉掉却没有被放下，只因她想握住什么来缓解紧张。从发现自己对罗伊斯的感情远超一个球迷对球星所拥有的钦佩后，她就生怕在相处中露出什么端倪来，她只想当一个旁观者看他逐渐成为传奇球星，并没有站到他身边去的念头。
既然如此，就不要任由感情变成不受控的增长指数，在她还能控制之前。
像是有默契一样双方都在这通电话里沉默下来，彼此呼吸绵长地交缠在一起，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那头冷风刮在车窗的声音，而罗伊斯也可以听到姚易那边冷风冷雨，联想到自己现在都穿了一身的厚衣服，意大利应该也是很冷才对。
“你在开车？”
“你在外面？”
同时说出口后两人都扑哧一笑，罗伊斯对着电话轻笑道：“没，我坐的是Marcel的车。”果真驾照梗万用不累。
“哦，这样啊。”说完姚易又打了一个喷嚏，刻意将手机拿远以免对方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米兰德比我会去看的，多穿点，我挂了。”原本积攒的话最后说出来只是这几句，驾驶座上的Marcel看着直摇头。
望着手机上的来电记录姚易有些想不明白，他打过来就是想说这些吗？抱着手臂跑回温暖的室内继续想要和美编继续相爱相杀，可她看着屏幕上一个又有一个小鲜肉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罗伊斯。
难道说现在的意大利小妖颜值都不如即将30却越来越少年感的歪瓜吗？
大佬，他的脸是歪的啊！
美编一直在旁边巴拉巴拉回过头迎接他的只有刚刚还和自己吵得不开交，现在彻底懵掉的Mavis，他伸手戳了戳对方完全冻僵的脑袋不由有些担心：“嘿，你如果不舒服先休息，图片我会尽量按照你要求做好。”
姚易开口问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在你心里一直那么好看？”
“当那个人是我喜欢的，无论什么样子都好看。”这个意大利男人说起情话来都可以忽略他即将谢顶的发际线。
好啦，她又得直面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