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所谓真相(1 / 1)
晚饭过后,沈宣一改常态地进了厨房,与韩母一同收拾碗筷等物。韩母经晚饭一事,对于沈宣的反常也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一时半会拧转不过来态度,略略带着的几分情绪沈宣也都一一忍耐下去。
韩朔拿了新买的水果清洗,韩母顺势将空间让给两个小孩,自己擦干净手回了卧室。沈宣朝韩朔甜甜一笑,颇有几分当年初识时候的倾心淳丽,韩朔心念一动,走上前亲了一口。沈宣最初有些抵抗,像是下意识地抗拒着什么,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收起了无声的抗拒,换上了若有若无的邀请。
这一个亲吻,直接绵延到了卧室,春情肆无忌惮地宣泄在每一个角落,熏得人神魂酥麻。
……韩朔释放之后,喘着粗气看着身旁同样大汗淋漓的沈宣。沈宣偎在他怀中,目光径直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韩朔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声音透着慢慢的磁性从胸膛震出,“刚刚用了你最喜欢的草莓味套子,要不,一会儿再换别的口味?”
沈宣翻了个身,用姿势表达了拒绝,他说:“不了,有点累,早点休息吧。”
韩朔并非精虫上脑便会丧失理智的男人,他充分尊重沈宣,包括床事。
他说:“那就睡吧。”说着,韩朔翻了个身抱住了背对着他的沈宣。
沈宣的身体像是僵了一下,这动作颇有些明显,连韩朔都察觉到了。
韩朔问道:“怎么了,冷吗?”
沈宣没有回答,只是抬起韩朔的手臂换了个更方便枕睡的位置。韩朔笑了起来,见沈宣并无大碍便自我安慰自己,指不定是他心情的问题,明天或许就变好了。
韩朔闭上眼,开始积攒睡意。不知过了多久,韩朔只觉得昏昏沉沉之际,忽然听到身边朦朦胧胧响起了沈宣的声音,他的嗓音有些难以言喻的古怪,而询问的话语更是古怪。韩朔将醒未醒地揉了揉眼,听到沈宣低声问自己:“……阿朔,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韩朔把他抱得更紧了,打着哈欠说:“你看这几年我有哪次不原谅你的……”
“可是我怕。”沈宣像是在颤抖,声音也有些明显的颤音,“我怕我做错的事太严重,你会不原谅我……”
韩朔说:“别怕,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沈宣再也没有开口,韩朔勉强睁开眼,望见沈宣捂着双眼不知在做什么,他问了两声也没有得到回答,最终依旧将他拥入怀中,用心跳与体温去安抚他的不适。再度而来的睡意汹涌席卷,韩朔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等到细微地呼吸声带着频率缓缓响起,沈宣才渐渐松开遮住双眼的手掌。
他的脸上,早已是一片滂沱。
“我真的……真的害怕……”
翌日,艳阳高照。
韩朔终于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无论是后辈宋逸的舆论风波落下帷幕,还是爱人沈宣的性情转化,都足以令他心胸开阔心旷神怡,如同悬浮已久的巨石轰然落地的如释重负。清晨,是在金色朝霞与自身亢奋的双重作用下醒来的,韩朔手臂虽说被压了一夜,但望着沈宣熟睡的面庞,忽然想起一句极为温馨的话。
“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与阳光同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韩朔俯下身,轻轻在沈宣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早。”
沈宣平日里有些起床气,受不得旁人打扰,韩朔早已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因此便没有及时唤醒他晨起洗漱,而是准备做好早餐之后再来叫他起床。韩朔尽量压轻动作下了床,换好衣物准备去客厅时,脚步却因突如其来的铃声而停住了。
熟睡的沈宣翻了个身,脸上有些不悦。韩朔心里觉得好笑,沈宣的性情有事就像个骄纵的小孩子,时时刻刻需要人哄。他回过神,循着声音来到沈宣附近的矮几,没等抬手按掉,手机的铃声便戛然而止。
沈宣闭着眼,发出几句毫无疑义呢喃,却依旧没有丝毫醒来的模样。
韩朔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好觉,便拿起手机准备调到静音模式,可也就在此时,沈宣的手机叮的一声,代表有新的扣扣信息。韩朔站在原地,望着那一句简短的言语,只觉得心口忽然涌出铺天盖地的冰冷,以迅雷之势急速扩散到四肢五脏。
沈宣的触屏手机,会在未开启键盘锁的待机状态下显示扣扣信息。
新的消息,来自标注为“蔡师哥”的好友:
“……感染艾滋之后,你就应该像我一样出去多和别人上床,这样才对得起自己。”
韩朔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拳,脑子里一片嗡嗡乱响,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由小到大,却来越清晰:“怪不得沈宣昨晚会那个样子……”
沈宣到底是没有睡好一场安稳觉,他望着韩朔手中专属于自己的触屏手机,脸色顿时惨白起来。韩朔一刀一刀用眼神刮着他,说:“给我一个解释。”
沈宣张了张嘴,说:“……他……这,这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得知消息后韩父韩母坐在沙发一角,听了沈宣的话,韩母立即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这究竟是玩笑还是事实!”沈宣脸色再变,连忙道:“不要!”
“你不要?”韩母怒不可遏地盯着他,“你一句不要就可以轻轻松松把我儿子的安全赔上去么?!难怪我昨晚就觉得不对,你性子骄纵无人敢惹,怎么昨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想起了我儿子!”
韩母气愤地上前,双手箍住了失魂落魄的沈宣的衣领,怒道:“你究竟是有多恶毒的心,甘愿让我儿子和你一起下地狱!”
韩父连忙劝开了韩母,沈宣衣领被松开,整个人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在了地上。
韩朔缓缓闭上眼:“那个蔡师哥是谁?”
“系里的一个师哥。”沈宣的眼泪不住打转,“我原本只是和他玩玩,没有别的。唯一一次还是因为婚礼那晚酒后喝多,我醒过来才知道他已经有半年的患病史了。我真的……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韩朔睁开眼缓缓来到他身边,向来好看的眼睛如今布满了血丝,“没有背叛我吗?可是沈宣,你怎么能……这些年,我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二心,全心全意把你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来对待。杂志社里瞧上我的男男女女被我拒绝个遍;我爸妈暗地里操办的相亲宴我一场也没有去过;你养的仓鼠死了从此不再养动物,我尊重你也不在家里养任何小动物;你不喜欢小孩子哪怕我再怎么想要,也要事事考虑你的感受……”
韩朔的眼泪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一颗接一颗,砸得沈宣手腕生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昨晚,我原本还想你变得懂事了,开始明白维系咱们这个得之不易的家了。我甚至清晨醒来,还想过一辈子早起看着你和阳光同在那该多好,可是,你却亲手敲碎了我的美梦。”
沈宣早已泣不成声,他苦苦哀求道:“阿朔,阿朔,我求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他大哭起来,涕泪横流,“我从来都没有认过错,哪怕和我的父母,可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求你,求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韩朔没来由地心累起来,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这七年来的一桩桩一幕幕须臾间闪过眼前,无数次的低头道歉与无数次的再度争吵,连仅有的一点甜蜜都在这反反复复中丧失了纯真。
他缓缓摇头,说:“对不起,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你。”
沈家的人也没有再来闹,毕竟沈宣的事情摆在那里,一旦撕破脸将会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下场。韩朔失魂落魄地被拖去医院做检查,编号登记时,医生颇有些讶异病人的父母也一同陪伴,顺嘴问起了感染的原因。
韩朔没能说出话来,事实上自从大哭着的沈宣被通知而来的沈家人接走之后,他就在也不想说任何话。韩父韩母彼此看了一眼,韩母叹了口气,说:“这孩子,是自己去脏乱地方染上的。”
医生做了个了然的表情。
静脉血抽取完毕之后,医生并未除下隔离衣,全副武装地示意他去领防艾小册子,随后道:“检测结果明天才会出来,先收收心,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韩朔麻木地点点头,一时间百感交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走了出去。
韩父韩母迎了上来,虽有千言万语,可是却纷纷沉没在韩朔的一言不发当中。
韩朔就那么麻木的走着,走着……直到有人在不远处叫住了他。
是宋逸,他领着侄儿宋小天过来打疫苗。
宋逸迎上前来,看了眼他的脸色颇为担心地问道:“前辈,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韩朔像是缓缓回了神,原本麻木的双眼也渐渐涌出一丝清明,只是片刻后无意中瞥到韩朔手中小册子封面的宋小天突然喊了一声“艾滋病”……
韩朔眼中渐渐涌现的清明猛然停住,紧接着,烟消云散。
宋小天童声无忌,没有控制好分贝,周围来往的病人与行人听到那三个字之后,瞬间如同避讳什么东西似的让出了老大一团空间。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低声议论,如无形的匕首一刀一刀剜着韩朔的心。
韩朔不禁苦笑,原来曾经无限光鲜的男神寒朔也会有如此落魄肮脏的时候。
他不待宋逸开口道歉,便冲出了医院,韩父韩母也没来得及和宋逸二人打招呼,也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宋小天看了看小叔,带着几分委屈低声说道:“封面上那几个字不就是艾滋嘛,我又没有认错……”
宋逸低下身抱住了他:“小天没错,错的只是人们害怕和避讳的心理。”
说完,他情不自禁地望向远处。
韩朔……
一连数日,韩朔那篇以仓鼠为主的文章都没有更新,宋逸抱着朋友之间彼此关切的心拨去电话,可始终没有人接通。从唐婉那里的来的消息说,就连韩朔的负责编辑也联系不到他了。
宋逸往日里受了他几分恩惠,想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便决定循着上次登门拜访的记忆前去查看情况。衣服换好,甚至连聒噪嚷着要去的宋小天也已经收拾妥当,可宋逸却没能成功出门。
因为,沈科打电话说自己的仙侠耽美作品《灵镜奇缘》被国内的某个年轻导演相中,准备拍摄成同名网络剧。这个消息,成功拦住了宋逸外出的脚步,他想了想再度拨给韩朔电话,听到“暂时无法接通”之后,终于无奈地结束电话。
城市的另一边,韩母忧心忡忡地看着整日里锁紧着的房门,忍不住说道:“不是第二天就已经当面告诉他没有感染了,怎么还不出来。”
韩父递去一杯热茶,“防艾册子上的内容说那是急性感染期,还有无症状感染期和发病期,潜伏期一年到十五年不等,发病期更是危险。阿朔现在得到的结果虽然准确率极高,但保不准也会……”瞥见韩母的眼神,他瞬间改口不提,“总而言之,还是要多等等看吧。就算这件事平安度过,沈宣那个坎他也迈不过去。你想想要是我哪天脾气突然变好了,第二天告诉你我被感染了艾滋病,你不得疯了……”
韩母说:“你这是什么比喻?”
“举一个例子而已。”韩父道,“阿朔现在被两件事捆着,他需要自己参悟明白,别人的话说得再多终究只是辅助,关键还是看他怎么想。”
韩母眼眶红了起来:“看着阿朔这么遭罪,我就难受,天杀的沈宣怎么敢这么祸害我的儿子……”
韩父叹了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