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再见到你,阳光正好(二)(1 / 1)
“小矮人,矮冬瓜!”桃花眼弯成月牙状,眼角眉梢都挂着顽劣的笑意。
安初夏走过去,抬脚就踹。都是骨头,坚硬得要死,她心里暗自流泪喊疼。
“你疯了?”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白景打量着她。
“矮人国的人怎么了?没人告诉你浓缩就是精华吗?你高个了不起啊?吃饭费粮食,穿衣费布料,站着挡视线,躺着占空间,看着碍眼,哪一点比我好了!”
全班都嘲笑她矮小的个头、黝黑的皮肤,白景最是经常,甚至叫她“小矮人”。
初一的安初夏也处于青春期的躁动,刚刚脱离单纯的小学生活,凭着优异的成绩进入富家子弟云集的私人中学,不懂奢侈品也买不起奢侈品的她,小心翼翼,自卑地想维护自尊。连续累积的委屈和难过,在这安静的夜晚被挑出来了。
只是勇气不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已经有些湿润。
平时总是温吞沉默的少女,突然变得间伶牙俐齿,白景有些无措。他习惯了,喜欢在别人的伤口撒盐。可是少女眼瞳微湿的倔强模样,让他第一次有了动摇:他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十三岁的少年和少女,一个尴尬,一个沉默。
她转身走出去。
白景的目光随着她,突然不知所措地别开脸。
“等等。”
安初夏没有理他。
“等一下!”白景急忙在抽屉里乱翻一通,才翻出一件微皱的校服外套。是下午去打篮球前脱下的。
白景挡在面前。
“有事吗?”安初夏眸光冷淡。
白景别扭地摸了摸脖子,被晒成麦色的脸有可疑的红晕。
刚想绕开他走,白景一把将外套塞进她怀里:“借你!”
安初夏愣愣地看着他跑远的身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回头揪着校服后摆看,脸也烫了起来。
雪白的校服衣摆上沾着一小团红色,非常显眼。
来初潮还不是很久,对这些事情还是很害羞的。
安初夏心情复杂地把外套围到腰间,遮住校服上的污渍。
白景沉默不语,红着脸帮她把袖子挽上去。
周毅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可是白景啊!桀骜不驯又玩世不恭的白景!他竟然会帮一个女生挽袖子!还被人家弄得脸都红了!这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安初夏满意地晃了晃手腕,又戳了戳白景:“喂,白景。”
“干嘛!”闷闷不乐的声音。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叫我小矮人、矮冬瓜了?”
“……”
“是初三毕业之后,对吧?”
“……”
拉拉他的衣袖:“喂,我还有一笔账没和你算呢!”
浓密的眼帘懒懒掀起:“什么账?你又欠我什么了?”
“别打岔!你说,那条围巾是怎么回事?”
“什么围巾?”白景明显不记得了。
安初夏神秘地凑过去:“陈琳琳喜欢你,对吧?”
白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陈琳琳?谁啊?”
“咱们班上的女神啊!那个美貌与智慧兼具的陈琳琳啊!”
安初夏一脸八卦的模样让他觉得心堵。消瘦修长的大手习惯性地揉乱她的头发。指腹光滑柔顺的触感让他不禁一愣,手指不自觉地梳理她微乱的发尾。
安初夏是想着躲开他的魔掌来着,又怕突然躲开会让他尴尬。
她半信半疑:“你真不记得吗?她跟我同一个宿舍。班上大半的男生都暗恋她呢!”
“头发长了不少。”
“……”
安初夏郁闷地趴在课桌上,任他□□。
她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件事。那件事,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人世的复杂。
“安初夏,这条围巾真好看。”
“是吗?朋友借我的,说外面风刮得太大。”安初夏脱下藏青色围巾,没有注意到陈琳琳脸色苍白。
“琳琳,这次英语作业,我们还搭档吧?”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答应和张彤搭档了。”
“嗯,那我再找其他人吧。”
安初夏有些尴尬,陈琳琳没有像以前那样,只是高傲地转身离开。
“哎,琳琳,这次为什么没有跟夏夏搭档?你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搭档吗?”
“别提她了!”
“怎么了?她惹到你了?”
“还问!你难道没看到她身上那条围巾吗!”
“那条啊,和你上次买的一模一样,难道……”
“谁知道她耍了什么手段!白景竟然会……”
“不会吧?她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难道她看不出你对白景……”
“谁知道呢!又矮又黑,除了成绩还可以,哪一点拿得出手!”
安初夏站在门外。久久不敢进去。
眼泪滑下眼眶,不露声色擦掉,她才像往常一样推开宿舍门。
安初夏微笑地陈述少年往事。
白景不语,漆黑的瞳孔里是她清晰的侧脸。
“那条围巾可是琳琳女神的心意,便宜被我占了,她当然不高兴。”
“它的本来归宿应该是垃圾桶,你发挥了它的使用价值。”
安初夏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大手又揉了揉她的长发。
上课铃响了。
一个戴银边细框眼睛的秃头男人进了教室,手上还拿着一本历史课本。
安初夏小声道:“白景,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老?”
白景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太高估自己的情商了。”
“要是他认出我不是你们班的同学,会不会出事啊?”安初夏现在才后悔起来,她真不该一时冲动,就为了重温高三的感觉。
“放心,出事了我担着!”
“……”
安初夏暗自腹诽:你说得倒轻松!出事事小,丢脸事大!
那个秃头的历史老师一进教室就开始讲课,根本没有闲心管其他。安初夏觉得真是自己多心了。
其实她并没有多心。
她坐姿非常端正,右手握拳撑着额头,一副伟大的沉思者形象。除了那时不时上下晃动的脑袋有点暴露真相以外,其他都很完美。
左手撑着下巴,白景的目光牢牢钉在打瞌睡的女孩身上。
女孩装模作样作出思考的样子,清秀的侧脸上下晃动,耳后的发丝因着动作不时散落下来,阳光穿透细细的发丝,流动着柔软嫩黄的光泽。宽大的迷彩服松松裹住娇小的身体,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消瘦修长的手指不自觉伸出,温柔地将散落的发丝一一勾到耳后。
阳光正好,窥伺到男子眼中涌动的柔情。
周毅轩偶然侧目,硬是被惊到了。今天的白景,好像刻意摘掉了面具。
“有没有同学知道,中国的造纸术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到西方的?”
历史老师环视了一下死气沉沉的教室,突然眼睛一亮。
“好,最后面那个女同学起来回答吧,我看你好像很认真在思考。”
白景无语,摇了摇安初夏:“安初夏!醒醒!”
猛地抬头,安初夏发现四周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特别是那个历史老师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发际线后退的地头顶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OMG!!!
安初夏立刻站起来。
“这位同学,你知道造纸术是怎么样流传到西方的吗?”那历史老师还真是耐心,竟又重复了一遍。
安初夏点头:“知道。”
“哦,那你说说看。”
“是通过战争。”安初夏在书上看过。
“对。很好,请坐。”
安初夏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那老师又转过身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记不起来。”
“翁老师,她不是我们学校的。”
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甜美女生回了一句。
白景冷冷地睨了那个女生一眼。
那个女生没有回避,直视白景。目光竟带着点含情脉脉的意味。
“哦?韩婧媛说的是真的吗?难怪我会不记得她的名字。”翁老师有些诧异。
“嗯……嗯……”安初夏吱吱呜呜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景懒懒地站起来,“她是我带来的。”
翁老师意味不明地看了安初夏一眼,直接走回讲台:“我们接着看下一道题……”
“翁老师,校规规定不可以带外校的进教室来!”
韩婧媛直勾勾地盯着安初夏,眼神不怀好意。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这话明明是对韩婧媛说的,翁老师却看向白景。
“按校规来的话,首先应该把这个同学请出去,然后再向教务处举报。”
韩婧媛得意地看着安初夏,她知道,以白景的身份绝对不会出事,但那个女生却不一样,不仅现在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赶出去,还会有不少后续麻烦。
“白景同学,你怎么看?”
不等白景回答,韩婧媛就抢着说:“白景同学是董事长的儿子,肯定不会带头违反校规的。”
安初夏有些紧张地拉了拉白景的衣袖。
白景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眼底眉梢挂着痞痞的笑:“我会通知董事长修改校规的,你放心。毕竟,身为董事长的儿子,也不想以身试法。”
韩婧媛脸色微变:“你……”
翁老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周王为搏褒姒一笑戏诸侯,今天白景为了保护这小女朋友要改校规,在座的男生都记住了,以后交了异性朋友可要向白景看齐。”
安初夏满脸黑线,这都哪跟哪,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好了,我也看得出那位同学应该是很喜欢历史的,让她旁听一下也没事。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吧。”
韩婧媛不甘愿地瞪了安初夏一眼。
安初夏一凜,那眼神赤-裸-裸的怨毒,杀伤力太强。
安初夏觉得跟白景混久了,脸皮厚了不止一层。
白景若无其事地听课,她继续若无其事地打瞌睡。
有事的只有韩婧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