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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hapter.06(1)【修】彼时今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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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和煦,天街微有雨飘落。

午会的缘故,用过早餐后不久,修奈泽尔便带着拉斯菲尔蒂出发。

皇族子嗣的聚会,尤爱安排在午间,吃一顿不怎么繁复的午餐,喝一杯淡酒,跳几支舞,在他们心中聊胜于精心布置的晚宴。

大家都是过惯繁文缛节的生活,难得聚首,谁都不想再讲究。入夜的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又是神秘的赏赐,他们最爱便是于这朦胧夜色中行朦胧之事。

马车爬上山坡,看见坡顶的希泽跨着一匹黑马,毛色透亮如裹漆,一双眼睛藏在长而密的毛里,眼神锃亮犀利。他拉紧缰绳的那瞬,它蹬腿嘶鸣,声音浑厚威武。

这断是一匹好马,绕及不过原先那匹一半。

人人都知希泽最爱那匹凯厄司进贡的白马。那是八年前与凯厄司进行国事交涉的伊莱亚殿下,费了好大劲才为他要到凯恩司绝产——名马踏雪。希泽未负伊莱亚一片真情。八年里马厩的草料一遍遍地换,本土好马再未有过离开的机会。

眼尖的人识得,黑马乌骓是故王储茨威姆殿下送给希泽的生辰贺礼。

“公爵大人,您怎么换了坐骑?”

“夏日对于踏雪是特殊的开始。”希泽偏头,望见下车的修奈泽尔,“老马不适应新气象,病逝了。”

被加重的“老马”二字传入修奈泽尔耳中,他视线微移,正对上希泽含笑的目光。

“今年夏天特别热,对于习惯凯厄司气候的踏雪,倒真是可惜了。不过公爵大人,这匹乌骓莫非是?”

“不错,当年王兄赠我的。这些年里被外来名马占据了视线,反倒冷落王兄的一片真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修奈泽尔几不可见地弯弯唇角,带着拉斯菲尔蒂从希泽面前擦过,再不看他一眼。

他便是借着那匹亲手杀死的、伊莱亚相赠的白马,和修奈泽尔之父茨威姆相送的黑马,划清利益纠葛,表明归心。

朝堂之中,何来中立。要求自保,只能顺了一方。

***

出席午宴的都是世家贵胄,这种排场,这种人家最难安排座次。

索性布下小圆桌,摆上自助餐,随宾客喜好,自由交流。你是我的伙伴,他也是。无有孰轻孰重,孰尊孰贵,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希泽婉拒一众幕僚的邀请,拿着一盘菜一杯酒,找到修奈泽尔。

修奈泽尔余光看得分明,拉斯菲尔蒂亦是。无需任何授意,她凑得他很近,远远看来像是耳话情语的恋人。

希泽有些尴尬地低咳,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很般配。

二人默契回头,一个颔首,一个弯腰,了无分开之意。他便是硬着头皮和他们交谈,眼神不知该安向何处。

半晌过后,又来了一个人。

修奈泽尔和拉斯菲尔蒂都不认识,反给了几分面子。

“亲王殿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兰伯爵。”

“兰伯爵”三字一出,那人的身份,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及这场谈话的目的,都了然许多。

修奈泽尔客气地寒暄,与兰伯爵谈天说地,迟迟不提所谓正事。

希泽沉吟一番,带着有些求助的目光看拉斯菲尔蒂。她抿嘴笑道:“殿下,我拜访公爵大人的那天,兰伯爵也在。听说是公爵大人的常客。”

“这下连我都有几分羡慕了。叔父的拉格庄园,没事都不敢去坐,怕碰坏了哪朵花哪个古玩被他赶出来。兰伯爵有幸经常受邀,想必与叔父颇有几分共识。”

“殿下说笑了,您要是来,我岂有不欢迎的道理?高兴都来不及。至于兰伯爵,久仰您大名,一直期盼面见,一直没有机会。”

因为一直不为修奈泽尔做事,所以一直没有面见修奈泽尔的理由。

“兰伯爵一表人才,得以结识,也是我的荣幸。这些日子多赖伯爵陪伴叔父左右,而今看得叔父重新振作,我也不用终日担忧。”

最主要的是伯爵往返伦敦与哈福德之间,不露行踪,办得妥帖。

“殿下谬赞了。”兰伯爵话极少,行事作风有少说多做的味道。尽管多年远离朝堂,看来希泽选人的眼光并没有变差。

“殿下一直是宽厚的人。虽受王兄之托照顾殿下,可这些年来我受殿下的担待远超过我为殿下做的,甚是惭愧。”

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叔父是长辈,小辈照拂长辈是应该,哪有长辈照拂小辈的道理。”

我照拂你是应该,而你可曾给我照拂你的理由?

“殿下莫说了,我都无地自容。”希泽退开一步,躬身,“容我和兰伯爵先走一步,二位慢用。”

言此即彼,他们最爱的手段。

任你私下风起云涌、厮杀响彻,表面上的你我依然是最亲的挚友。

他们这样的人,讲究的便是一套假意。许多人看不惯,因而无法在他们的世界里存活。

***

五公主瑟曼萨生性清冷,像极了她的父亲——安德烈亲王。自独子格里尔殿下逝世后,她的这一秉性愈发凸显,深居简出的生活和希泽的逍遥有那么几分相像。

格里尔死去的那年,朝野间一度出现过质疑他出生的声音,但是很快匿迹。没有人知道女王和王储动用了什么手段,却是看见最为嚣张的几个大臣成了最安分的人。

修奈泽尔和拉斯菲尔蒂找到瑟曼萨殿下的时候,她一如既往地谢绝了所有人的陪伴,托着菜肴遥看着风景。而另一边,她的丈夫芬利伯爵左右招呼,忙得不可开交。

拉斯菲尔蒂与瑟曼萨有几面之缘,瑟曼萨还记得她,这或许要归功于她的父亲文森特。

修奈泽尔稍抬起衣袖,那枚对扣银鳞的袖扣便显露在瑟曼萨的面前。

是拉斯菲尔蒂让他戴在身上的,她说这样的场合人们巴不得挖出一点八卦,拿着偌大一个绸盒和公主悄悄谈话,是再引人注目不过。

“你在,哪里找到的?”瑟曼萨完全僵掉的脸色,足以说明这个袖扣正出自她闺房。

“一户普通的村野人家。”

很普通的人家,听在她的耳里绝无普通。“那户人家的先生,可是有着一双蓝眼晴,浑身一股不逊于你我的贵气?”

修奈泽尔从未见过扎恩先生,视线焦点移向拉斯菲尔蒂。“是的,完全不像村落里的人。”

瑟曼萨抬眼瞥过忙于应酬的芬利伯爵,长长叹息。收回视线的同时,邀请修奈泽尔和拉斯菲尔蒂去后院散步。

“我不知道他现在管自己叫什么。他的名字是布鲁特。”瑟曼萨推开后院门,眼前,乃至视野所及处,铺天盖地的都是如雪一般的熊草。

“熊草是我的生辰花,他说最爱便是熊草,我怎么可能信。”

认识布鲁特的时候,瑟曼萨正受抑郁症困扰。最要好的长姐远嫁到北意,最疼爱的小妹才因风寒而死,自己的孩子接连着夭折,丈夫却在外面忙国事。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素来清冷的王女感到孤独,在孤独中接近崩溃。

那时的布鲁特从德国游学归来,掌握着萌芽的心理学,使他成为皇家医师里的新秀。也因为这个特长,被指派去照料第五王女。

“后来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也许是受德国的影响,他认真到近乎刻板,完全是不解风情的人。”

布鲁特并没有瑟曼萨所想的亲近意图,他只是单纯地把她看作归国后的第一例病患,身份有点特殊。

“他的母亲在家里种了很多熊草,小时候,一遍遍地给他讲,熊草在烈火中涅槃的故事。这大概对他有很大的影响。所以那个时候,连我都放弃了自己,他还执着地要把我医好。”

他做到了。甚至让这位冷情的王女迷上了自己。

“我对他说喜欢的时候,他惊愣的像个稻草人。后来,他尝试用心理学的那套给我解释。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解释到最后,布鲁特没能说服王女,却把自己给搭进了。

“安德烈出海办事,遇上飓风,我担心得要死。正好布鲁特来看我,我便硬拉着他陪我喝酒。30多年前的拉斐。他醉了,我也醉了。”

然后一切顺理成章,瑟曼萨发现自己怀孕。

她告诉了伯爵、告诉了女王,他们想到她的孤独,甚至鼓励她把孩子留下。女王找了最可靠的医师为她料理,依她的要求没有动布鲁特。

尽管千方百计地隐瞒,可他还是知道了。淋着夏天倾泻的雨,他冲到她府上,问她是不是他害得她怀孕。

“你们没看见他当时的模样,叫我怎么再隐瞒。得到我肯定的他,说什么都要到女王面前谢罪,然后离开伦敦。最后是我以死相逼,才换得他留到孩子出生。”

她爱的人,并非不爱她,只是他们相逢在了错误的时间。

“我本以为孩子能让他回心转意,派去贺喜的下人只带回了他的一纸别书。他走得那样干脆,那样决绝。”

她是公主,她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不允许自己的存在抹黑了她的光辉。

“唯一令我欣慰的是,他总算没把这枚袖扣还我。互表心意的那夜,我把这个送给了他。其实本来是枚戒指,我怕他嫌显眼,让人改做成了袖扣。”

定情的信物还在,可是孩子直至离世都未能见上父亲一面。

“宴会结束后,能不能麻烦你们稍作停留?我想告诉芬利,我找到他了。”

时隔多年,几经绝望,我还是,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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