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一百一十七章（1 / 1）
我是伊欧玟。
洛汗近来的气氛相当压抑而让人不安，似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惶惶不安的情绪。兽人频频来犯，我的表兄希优德不幸牺牲，而洛汗国王、我的舅舅希优顿似乎对此漠不关心，事实上他最近确实精神异常萎靡，面容疲倦，只信任奸臣葛力马·巧言一人，我的兄长伊欧墨看不惯巧言的所作所为，陛下便听信了巧言的谗言，驱逐了他。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宫殿，眺望着伊多拉斯，这里昔日的辉煌如今已经不在，沉默憋闷的如同坟墓。
刚铎的莲恩雪特女皇等一行人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我与这些无法用语言描绘称赞的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伊多拉斯的黄金宫殿的正殿里，彼时他们正在觐见希优顿国王，甘道夫正在施法驱逐寄居在他精神中的萨鲁曼，我本应对此感激不尽，不过当时的场景实在有些骇人，我误会他要对国王不利，便想上前阻止他。
一个人拦住了我。“等一下。”他对我说。
那就是阿拉贡大人，他身形高大，披着灰色的斗篷，面容饱经风霜却富含智慧，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里隐藏的力量。
我得承认我有点被他吸引了，但我没能忽视一旁莲恩雪特女皇看着我们的眼神，她微微蹙着眉，虽没说什么，内心却似乎很是挣扎。
不过那也是一闪念之间的事，我的全部心神很快又回到了我的国王身上，感谢上天，他恢复了。
艾辛格开始大肆进犯，伊多拉斯寡不敌众，不得已要撤离到圣盔谷，令人庆幸的是，莲恩雪特陛下和阿拉贡大人他们也会留下来协助我们。
说起刚铎的莲恩雪特女皇，那大概就是我理想中最完美的女子的模样，坚强而睿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气概不输于任何男儿。据说就是因为莲恩雪特女皇，在刚铎如果女子有意向参军或参政，那也是不受限制，绝对欢迎的。而我真正向往的莫过如此，如果我在洛汗只能受困一生，那不要这王女的尊荣而成为刚铎的一名普通女子又有何妨？
此刻，莲恩雪特陛下和阿拉贡大人正在咬着耳朵，说些别人都听不见的悄悄话，和莲恩雪特陛下交谈时的阿拉贡大人没有平常那么沧桑阴郁，和阿拉贡大人说话时的莲恩雪特陛下也不复往日的深沉庄重。他们好像完全放松下来，对对方是全然的信任，全然的亲密。
然后阿拉贡大人突然笑了，亲昵地伸手刮掉了莲恩雪特陛下嘴角的米粒，换来莲恩雪特陛下恼羞成怒的一瞋。
“……”我似有所悟。
我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前往圣盔谷，我在马厩里帮忙。
自希优德过世后，他的坐骑布里格就再也没人能够驯服过，那是匹出了名的烈马，发起疯来三个大男人都制不住它。
“交给我吧。”莲恩雪特陛下走过去，牵起布里格的缰绳。
虽然知道既然女皇陛下这么说了，那就应该不会有问题，可莲恩雪特陛下的身形相对来说实在是过于娇小，看着布里格那高高扬起的马蹄，所有人都不禁为女皇捏了一把汗。
“咳，你小心点。”阿拉贡大人突然出现，转过莲恩雪特陛下手里的绳子，“还是我来吧。”
“我没问题的。”莲恩雪特陛下嘟囔着，皱起眉头，目光不知为何投向我。
我一愣，然后会意，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莲恩雪特陛下会把我当成假想情敌，虽然我确实对阿拉贡大人有些好感，但那多是对英雄的仰慕崇敬，事实上，对于从小听着莲恩雪特女皇的传奇故事长大的我来说，我对莲恩雪特陛下的崇拜之情比起阿拉贡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出发前往圣盔谷，我和金雳、阿拉贡大人走在前面，莲恩雪特陛下和希优顿陛下在后面低声谈论着一些刚铎与洛汗间的国事。
一路上金雳都在讲着一些矮人的故事，他是个非常风趣幽默的矮人，而且也乐意故意扮滑稽状哄我开心，我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阿拉贡大人则一直沉默着，看起来心情很是沉重，偶尔瞄一眼脖子上的项链，表情忧郁而痛苦，却也有一丝甜蜜与欢欣。
也许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比较敏感，我很快就猜到了那项链的意义，也是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我试探地问他道：“这条项链是哪个女人送您的，大人？”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刻回答，好似陷入了沉思。
“阿拉贡！”莲恩雪特陛下从后面催马小跑过来，“你的项链可以先交给我保管吗？”
如果这项链真如我猜测的一般是阿拉贡大人的心上人送他的定情信物，那莲恩雪特陛下如此冒昧地出手索要，阿拉贡大人就算不拒绝，至少也该问一句原因吧？可是阿拉贡大人半个字的疑问都没有，便将项链解下来交给了莲恩雪特陛下。
这下我对我一直以来的猜想坚信不疑了——原来莲恩雪特陛下和阿拉贡大人是情人关系呢！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人无论是从外貌、气场抑或其他什么方面，都莫名的非常契合。
路上我们遭遇了半兽人与座狼的突袭，战士们前去迎敌，我虽不甚情愿，还是带领着妇女老幼先去了圣盔谷。
一场激战后，幸存的骠骑们赶了回来，希优顿、阿拉贡大人、金雳也全部平安，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莲恩雪特陛下竟然没能回来。
据说她掉下了悬崖，就在阿拉贡大人面前。
我担忧地看向阿拉贡大人，果不其然地发现他呆坐在角落里，手中紧握着安都瑞尔圣剑，脸色是无法形容的萎靡与颓废。
莲恩雪特陛下的死亡不仅给阿拉贡大人一人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打击，所有人对此都感到万分悲痛与沉重，那感觉好像并非只是一位国王逝世，更像是一颗星辰的陨落，所有的希望与光明刹那间消失无踪。
“莲恩雪特不在，就再没人能领导刚铎了，人类的未来就此断送了。”希优顿陛下长叹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即使如此，我们也要奋战到最后一刻。振作起来，伊欧玟。”
我却意志消沉，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那样一位犹如天神般无所不能的传奇女皇竟然会如此轻易地死在这样一场毫不起眼的战役中。可战争本就是如此残忍，谁又能料到自己下一刻的命运呢？
我正望着阿拉贡大人出神，他的同伴，那位来自北方森林的精灵莱戈拉斯走到他身边。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竟比阿拉贡大人还要灰败几分。
我与这位精灵的交集不多，只知道他的身份并不低，作为一名精灵，他的样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英俊，而且身姿极为挺拔，潇洒率性，玉树临风，第一眼看去比之阿拉贡大人也并不逊色几分。
可我却敏感地感觉到了他和善外貌下隐藏的漠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本性如此，还是精灵对人类都是这副样子，但自从来到洛汗以后，我还从未见他与除了他的同伴以外的人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微笑都吝啬于给予，不动声色的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们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低着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精灵才开口，原本清朗动听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抱歉，阿拉贡，是我违背了我的承诺。”
阿拉贡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去，片刻后说：“这不怪你，莱戈拉斯，阿妮是在我眼皮底下掉下去的。”停顿半晌，“再说，你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然后又是沉默。
“你得打起精神，阿拉贡。”莱戈拉斯再次低声开口，“艾辛格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了，洛汗需要你。刚铎或许会派军队来增援，阿妮不在，只有你才能指挥命令他们。”
“他们服从的是莲恩雪特女皇，不是我。”阿拉贡情绪低落地说。
“阿妮把安都瑞尔留给了你，那你就有这个权力。”莱戈拉斯说，“站起来，阿拉贡，你现在没有休息的时间。”
阿拉贡突然猛的站起来。“难道我连为她哀悼片刻的时间都不能有吗？！”他愤怒地大声质问莱戈拉斯，“我是个人类！不像你们精灵，即使所爱之人生死不明，还能如此冷静自持，不为所动！真是了不起啊！”
莱戈拉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芒，阿拉贡和他僵立对峙了片刻，烦躁地别开眼神：“抱歉……”
“我原谅你。”莱戈拉斯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他们第三次沉默了，这次的时间不长，阿拉贡冷不丁开口问莱戈拉斯：“你后悔吗？”
“什么？”莱戈拉斯蹙眉。
“如果当初按我的意见，阿妮拉和波罗莫一起沿安都因河回到米纳斯提里斯，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莱戈拉斯摇摇头：“即使我那时就预见到了今天的情形，我也会尊重阿妮的决定。”
“这只是因为现在已不可挽回，你才能这么说……”
“你不信也罢。”莱戈拉斯侧过头，远远眺望着圣盔谷之外的草原与天空，“但对我来说，阿妮是今天去世，明天去世，抑或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寿终正寝，差别其实并不大。我宁愿她是自由的，快乐的，哪怕只有短短几天，也好过她压抑拘束着活一百年。”
我突然心里一动，蓦地抬头，宛如第一次看见莱戈拉斯殿下一样注视着他。
“可她是人皇。”阿拉贡大人说，“她不可能完全自由，她有她必须担负的责任。”
“你们想看到的是莲恩雪特女皇，所以阿妮也一直很努力地在回报你们对她的期待。”莱戈拉斯殿下低声说，“可是对我来说，她就是阿妮拉，意志完全属于她自己的阿妮拉，我不会强制性干涉她的任何意愿。她要是想做游侠，我就跟她在荒野上游荡一辈子；她要是想做将军，我就随她南征北战万死不辞；她要是想做人皇，我即刻就带着西尔凡精灵迁到刚铎去。总之，她想干什么，我陪着她护着她就是了，所以，我可以为我没保护好阿妮向你赔罪，但再来一次，若阿妮要跟来，我也不会阻止。我说过，她是个战士，就算战死沙场，也好过以保护之名被困在牢笼里一辈子。”
阿拉贡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是我关心则乱了。”
“同样的，阿妮也不会想看见我们在这里消沉不已无法自拔的。”莱戈拉斯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也知道所有的责任一下子都压在你身上的感觉不好过。但想想她，就当是为了她，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
他突然哽住，迅速低下头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彼时的我，还无法体会那是怎样的一种深情，才能让一个人在痛失挚爱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仅仅因为对方的期望，就强打起精神，看似云淡风轻，只把所有的苦涩与哀痛都压抑在心底。
但我还是被莱戈拉斯殿下打动了，或许是因为他的话正好戳中了我心中最敏感的那块地方，又或许是我无意中窥探到了他柔软到极致的真心，我尚且没有领悟到那份温柔已有所属，便不可自拔地被吸引了。
我怔怔地望着莱戈拉斯殿下走远的背影，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面颊也一阵发烫。
“是她！”
“谁？！”
“刚铎的女皇陛下！”
“天啊，她还活着！谢天谢地！”
圣盔谷的城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和欢呼。
我偏头望去，果然是莲恩雪特陛下骑着布里格赶了回来，她的外表有些狼狈，可眼神却依然神采飞扬，气势一分不减。
阿拉贡大人和金雳闻声赶来，一人给了莲恩雪特陛下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你这个死丫头，我简直想宰了你！”金雳语无伦次。其实他虽然率性，但碍于阿妮拉的身份，一般多以敬语相称，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阿拉贡大人这时也没比金雳好到哪去，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阿妮拉，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你回来了。”
“手里拿着这个，我哪敢死？”莲恩雪特陛下抿唇一笑，轻轻地摊开手心，手中正是她从阿拉贡大人那里拿走的项链，“喏，遵守诺言，现在还给你。”
啊，真是太好了。我看着这两人，由衷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