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1 / 1）
“阿妮！阿妮！”在静谧的让人不忍打破这一份安宁的金色萝林，莱戈拉斯现在的音量简直可以称作是“大呼小叫”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莱戈拉斯，别一直跟着我。”阿妮拉面无表情，快步朝前走着。
“阿妮。”莱戈拉斯追上阿妮拉，一把拉住她，万分无奈，“我昨天晚上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想那么多好吗？”
“好的，我知道了。现在能放手了吗，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像话吗？”阿妮拉皱皱眉头，抽回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你的眼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莱戈拉斯赶上她，“为什么瞒着我？”
“一年半前刚铎和魔多打了一仗，我在那场战役里受了点伤。”阿妮拉轻描淡写地解释，“也没有刻意瞒着你，只不过没主动告诉你罢了。”
“除了眼睛呢？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右手骨折，身上断了三根肋骨，脑袋上开了个洞，现在基本都没事了。”阿妮拉的语气干巴巴的，活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财务报表，“我还算幸运，有一阵子我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后来过了几个星期，左眼的视力竟然慢慢恢复了，不过右眼看来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儿了——”
她不由得打住了话头，因为莱戈拉斯的表情难看极了，那样子活像是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似的。
“抱歉，是我说太多了，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阿妮拉笑笑，“别太在意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活着不是？”
“是因为这些伤吗？”莱戈拉斯问她，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出，在那华美精致的衣料的掩盖下，阿妮拉的躯体是怎样的伤痕累累，“因为你的眼睛和那些伤痕，你才改变了想法？”
“多少有这个原因吧。”阿妮拉冷静地回答，在莱戈拉斯想张口说话前打断了他，“莱戈拉斯，我是人类，你是精灵，我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止是否可以永生这一点。即使我身上没有这些伤疤和残疾，几十年一过，你还能想象出我是什么样子吗？可你呢，却不会有任何变化。”
莱戈拉斯愣了愣，讷讷开口：“抱歉，阿妮，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因为……我以为你知道的，你吸引我的并不完全是长相，那甚至不足以构成我爱你的理由……”
阿妮拉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说我丑吗？”
“怎么会？你那么美！”莱戈拉斯说得毫不迟疑，万分笃定，可从一个精灵嘴里听到这话，阿妮拉总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如果阿妮你真的很在意容貌的问题，我们可以找ada用魔法帮忙，他很多年前和北方的巨龙打仗时半边的脸就被毁了，那可不只是几道疤的事儿，现在不还是谁都看不出来。”
“就算外表可以隐藏起来，但身体的衰老还是不可逆转的。”阿妮拉噎了一下。大意了，竟然忘了瑟兰迪尔还有这技能，“若干年后我变得体弱多病，什么都做不了，事事需要你的照顾，你觉得我能容忍这种事？”
“这种事为什么还需要忍呢？”莱戈拉斯很是疑惑，“丈夫照顾妻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即使在阿妮你还年轻的时候，这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啊。”
“那不一样。”阿妮拉皱眉解释，“你现在对我好，我可以加倍地还回去；可当我老后，我即使想为你做点什么，多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阿妮拉的话没说完，但莱戈拉斯已经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对阿妮拉来说，同甘共苦容易，不劳而获才难以忍受。
阿妮拉始终坚信，有所付出才可能有所收获。即使来到了中土，开始了新的人生，然而埃尔隆德与格洛芬德尔对她的青睐有加是她舍弃了自由担起了责任才换来的；与孤山、洛汗等国坚固的同盟关系是她用鲜血与汗水打出来的；刚铎子民和宰相一家的尊敬爱戴是她用无数个不眠不休殚精竭虑的日子拼出来的。甚至就连阿拉贡，如果她的所作所为有哪点不甚妥当，不照样会拉下脸来吼她一通？
但这些都没关系，付出对阿妮拉来说并不辛苦，让她坐立难安的，反而恰恰是莱戈拉斯似乎毫无目的、不求回报的爱。
这种性格大概和阿妮拉过去的经历有关，长久以来，阿妮拉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尚且会因为某些理由而舍弃她，更遑论其他人呢？
后来她一个人生活了七百年，更是独立惯了，不习惯于依附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莱戈拉斯，你让她心安理得地完全依赖对方，她倒宁可请仆人照料自己并支付报酬。
莱戈拉斯并不知道阿妮拉的过去，但几十年朝夕相处的陪伴与关注，他对阿妮拉还是了解的。
“你没有任何错，莱戈拉斯，问题出在我身上。”阿妮拉说。
既然问题不在于你，那么无论你多努力都是徒劳。
莱戈拉斯定定地看了阿妮拉半晌，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放心吧，阿妮，我不会放弃的。”
阿妮拉拧起了眉：“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莱戈拉斯只是微笑着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换来阿妮拉恼羞成怒地红了脸。
就是因为听懂了，才知道了你看似坚硬而倔强的外壳下的内心有多么脆弱而怯懦。你甚至没有察觉你已经能无意识地在我面前显露出那些不属于莲恩雪特女皇的小女儿情态，那么如果我再向前一步，能不能让你更加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托付给我？
在离开萝林前，阿妮拉和阿拉贡之间的矛盾总算是解开了。阿妮拉找到阿拉贡，诚恳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并对弗罗多道了歉，直到弗罗多受宠若惊地表示没放在心上，阿拉贡又板着脸训了阿妮拉几句，这事才算完。
一路顺着安都因大河顺流而下，直到大河的分岔口，往西走会回到米纳斯提里斯，而往东走则会前往魔多。
“你该回刚铎了。”阿拉贡对阿妮拉说，“你现在还是刚铎人皇，你的同胞和人民需要你。”
阿妮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阿拉贡很怀疑她是否真的会如此乖顺，还是又在她那让人捉摸不透的脑袋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那么，我们剩下来的人该如何选择呢？是和阿妮与波罗莫一起参加刚铎的战争？还是投入东方的阴影和恐惧？或者我们不得不按照各自的意志分散开来？无论如何，快点决定吧！敌人很可能离我们不远了。”
甘道夫不在，阿拉贡沉默，决定权最后交到了弗罗多手上。其他人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建议，但他们都明白自己这时无权为弗罗多做出选择。
他们在河边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弗罗多做出选择，并讨论了弗罗多做出各种选择的可能性与后果，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弗罗多先生还没回来。”山姆担忧地说。
“波罗莫呢？他去哪了？”阿拉贡一眼看到了波罗莫放在树根旁孤零零的盾。
“阿妮也不见了。”莱戈拉斯环视四周，皱起了眉。
弗罗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森林中走着，拉洛斯瀑布的轰鸣声在他耳边回荡，他的脑中不断回放着所有人对他说过的话，甘道夫、神行客、山姆，波罗莫……还有那位人类之皇。
弗罗多以前虽然从未见过阿妮拉，却也总是在比尔博的故事里听到这个人，不过比尔博并不习惯用真名或敬称称呼阿妮拉，即使在他从甘道夫那里得知了阿妮拉的真实身份后，他依然顽固地称莲恩雪特女皇为维洛迪斯——未来小姐，一个听到就让人感到莫大的希望与憧憬的名字。
在比尔博的冒险故事里，维洛迪斯是除了甘道夫外最受人喜爱的角色，因为矮人们的毛病就跟他们的优点一样多如牛毛，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霍比特人都能接受一大帮你根本不认识的人冲进家里把所有食物一扫而空。哪怕是伟大的孤山之王索林·橡木盾，他曾犯过的龙病也一直饱受人们诟病。
而维洛迪斯就没什么争议了，在比尔博的描述里，她优雅睿智、能言会道、骁勇矫健，正直善良，沉稳坚毅，几乎是所有美德的代名词。
弗罗多在年幼时一度对比尔博的故事深信不疑，对维洛迪斯也是万分崇拜，后来慢慢长大了，才开始怀疑，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完美到找不出任何缺点的人？
但受小时候的影响，当得知自己能见到阿妮拉的时候，弗罗多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然后他在瑞文戴尔的会议上第一次见到了莲恩雪特女皇本尊，并有幸和女皇陛下相处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
……
如果你让弗罗多说说自己对人皇的印象与评价，他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两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完美。
真是完美。
和比尔博说的“优雅睿智、能言会道、骁勇矫健，正直善良，沉稳坚毅”一字不差。
唯一和比尔博的描述大相径庭的是，比尔博曾这样评价维洛迪斯：
“维洛迪斯并不会让你第一眼看到就为之惊艳，”他说，“但她的人格魅力毋庸置疑，没人能抵挡她的笑容，和她相处是最让人舒服的事情之一，她是我见过的最平易近人而温和可亲的人类……天哪，她竟然是人皇，我不得不对此感到惊讶……”
可弗罗多见到的莲恩雪特陛下却完全不是这样的人物，她是真正的人类帝王的模样，高傲而自负，尊贵而威严，甚至有点忧郁冰冷。两个月来，除非必要，莲恩雪特女皇从没主动和弗罗多说过话，而弗罗多对她则是七分敬三分惧，更是不会主动去挑起话题。
久而久之，弗罗多产生了一种莲恩雪特陛下其实看不上他这种小人物的错觉。在卡兰德雪山上，甘道夫把是否走莫瑞亚矿坑的选择权交给了他，而莲恩雪特女皇当即出言反驳，虽然弗罗多也想过这会不会是在替他解围，但还是觉得对方其实只是不放心由他做出决定罢了。
其实，如果真的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会听从您的意见走莫瑞亚矿坑的，他有一阵子很想对莲恩雪特女皇说。
但甘道夫在莫瑞亚陨落了，弗罗多便沉默了，这时候他开始庆幸走矿坑是大家投票而不是他一个人做出的决定了。
可是现在，远征队再一次来到了分岔口，做出选择的重担终于还是压到了他身上。
弗罗多其实很清楚自己应该走哪条路，当然是魔多，这本来就是他要做的事，即使前往米纳斯提里斯的路要比去魔多顺利安全一万倍，他依然没忘自己的任务是毁掉魔戒。
现在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的，是他对魔多的恐惧，但他知道自己会克服这恐惧的，否则他现在就会把魔戒扔进安都因大河并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另一个让他迟疑不决的原因，则是远征队的其他人。
他们会愿意和他一起去魔多吗？肯定有人不愿意，但弗罗多知道最后他们还是会选择和他一起的，但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事实上他更宁愿自己一个人踏上最后的旅途，远征队其他人的同行让他惶恐不已，他们都是很好的同伴，可越是这样，他越害怕他们在魔戒的影响与侵蚀下逐渐变成邪恶的模样。
尤其令他不安的，则是刚铎的那一对主仆：莲恩雪特和波罗莫。波罗莫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试图说服众人将魔戒带回刚铎，而莲恩雪特呢，她虽然从没认同过波罗莫的想法，可弗罗多很怀疑的她会不会信任如此弱小的自己，让他独自带着魔戒前往末日火山。
他发了很久的呆，突然惊醒过来，猛地转身看向背后，看见面容和善的波罗莫出现在他身后。
“你应该更小心些，弗罗多，半兽人可能就在附近，我们都不应该一个人独处。”他看似关心地说道，“更何况是你，我们所有人的命运现在都与你息息相关，你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责任，我明白你的感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波罗莫。”弗罗多不客气地回答，“但我其实并没有其他选择，我应该走哪条路，在林谷的会议上就已经很清楚了。”
“那是因为你们只想到了魔戒会给我们造成的破坏，却从未想过我们能用它做点什么好事！”波罗莫大声说，“现在魔戒就在我们手上，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听话，把魔戒借给刚铎吧！”
“不行！”弗罗多警惕地后退。
“你这个愚蠢、自以为是的傻瓜！”波罗莫有些气急败坏了，“你难道当真以为自己能把魔戒扔进末日火山？你这是在白白把魔戒送到索伦手里！啊，我知道了！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对不对？你想向魔多出卖我们所有人！去死吧，你这个可恶的矮子！”
边喊着，他一边伸出手来，想要夺走魔戒，弗罗多躲开了，但波罗莫几乎是他两倍那么高，力气也比他大得多，他即使逃跑也是跑不掉的，除非……
“波罗莫。”莲恩雪特女皇皱着眉，一脸严肃地出现，“你在跟弗罗多说什么呢？”
完了……弗罗多绝望地想，这下他插翅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