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九章（1 / 1）
和阿妮拉相处越多相处一天，莱戈拉斯就越多喜爱她一分。
阿妮拉不但是一个合格的向导，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友和旅伴。若不是阿妮拉，莱戈拉斯是绝不会能饱览如此多的美景的，而且，即使他一时兴起了赏花弄景的心思，帕兰诺平原的春景也确实好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路上奔着，看腻这似乎千篇一律的草原也不过是几日的事。
不过有了阿妮拉，这趟旅程就变得有意思多了，她是一个很擅长聊天的人，总是元气满满，生机勃勃，而且知识面也异常广博，她能说一口流利的精灵语，有丰富的医药知识。莱戈拉斯挑起的话题，还从未有阿妮拉接不下去的情况，天文地理，文学历史，风土人情，传奇八卦，她似乎都了如指掌，说得头头是道。
“早上好，莱戈拉斯。”阿妮拉一如往常的笑容满面、精神百倍地向他道早安，走到小溪边解开辫子开始洗漱。
“早上好。”莱戈拉斯微笑着回应她。
其实若不是需要她带自己去找伊露丽和神行客，莱戈拉斯并不想与阿妮拉有过多牵扯，倒不是因为他讨厌阿妮拉，他从来也没有真正讨厌过阿妮拉，除了庆功宴那一夜阿妮拉因为喝醉了而有点毛手毛脚以外，她有什么错呢？她喜欢自己错了吗？她希望陶瑞尔看清自己的感情错了吗？
但正是因为清楚阿妮拉喜欢自己，莱戈拉斯才更觉得别扭。
如果没打算回应对方的心意，还是尽早撇清关系比较好。(阿妮拉：……)
可如果现在真的要和阿妮拉告别，莱戈拉斯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舍不得了。
与精灵相比，阿妮拉不是那种让人见之难忘的漂亮美人儿。精灵里没有第二眼美女，一个个都粉雕玉琢、标致的很，阿妮拉的五官自然是无法与她们相比的。日复一日的在荒野中辛苦奔波，使她原本雪白的肌肤也被晒成了麦色。
但阿妮拉也不难看，莱戈拉斯望着阿妮拉在溪畔梳洗、一头色泽温暖的金棕色鬈发尽数披散开来的背影，呆呆地想。
虽然如果阿妮拉愿意，她也可以表现出精灵那般清冷高洁的气质，就像在瑞文戴尔比尔博初见到她时那样，毕竟她活的岁数其实也不短，随便算算少说也有四五百年了，但那毕竟不是阿妮拉的本性。阿妮拉最可爱的时候，还是她最自然时候的样子，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类的样子，虽不如精灵那样惊艳出尘，却有血有肉，一颦一笑都生动无比。
阿妮拉的可爱之处是需要时间来一点一点去发现的，更何况她为人温柔体贴，亲切大度，这样一个人，想让人不喜欢她也实在是很难的。
“莱戈拉斯？莱戈拉斯？”阿妮拉在莱戈拉斯面前摇摇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哦，不好意思！”莱戈拉斯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出神时阿妮拉早就收拾完毕了。
“嗯……”阿妮拉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看了莱戈拉斯老半天，直看得莱戈拉斯浑身老大不自在地时候，再促狭地一笑，“想家了？”
“什么？才没有？！”莱戈拉斯先是一愣，然后情绪激烈地反驳。
阿妮拉耸耸肩，没有过多纠缠那个话题：“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今天就能离开迷雾山脉，赶到亚尔诺王国了。”
“嗯。”对于阿妮拉刚才对自己的调侃，莱戈拉斯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依然难掩兴奋，“亚尔诺……皇家之地吗？”
“在辛达林语里确实是这个意思。”阿妮拉眼神定定地望着山的那一边，说道，“但现在的亚尔诺哪里还称得上是什么皇家之地呢？皇室内斗、瘟疫、邪恶势力的入侵……努曼诺尔人不是被兽人所杀就是迁徙隐居，人口一减再减。如今的亚尔诺群龙无首，分崩离析，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了。”
莱戈拉斯鲜少在阿妮拉脸上看见这样严肃到甚至有些庄严的表情，一时竟愣住了。
不过阿妮拉没沉思一会儿，就发现气氛好像是有点沉重，连忙打个哈哈，这个话题就被暂时揭过了。
当天晚上他们到达了蒂哈普阿，久违地住进了一间旅店而不用露宿荒郊野外。
蒂哈普阿是伊利雅德南境的一个小镇，虽及不上布理，也算是交通比较发达的地方，阿妮拉他们入住的是一间很传统的旅店，上面一层用作客房，下面充当酒馆，有着所有类似的小店都有的昏暗黄色灯光，掺了水的啤酒，和鱼龙混杂的三六九等人。
莱戈拉斯不喜欢这下面嘈杂的环境，草草吃了点东西就想上楼，但阿妮拉坚持要再待一会儿。
“这种酒馆向来是打听各种消息的好地方。”阿妮拉说，“我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外界的最新消息啦，作为一个游侠这也太不称职了。你要是嫌吵就先上去吧。”
莱戈拉斯显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坚持要留下陪阿妮拉。
虽然他没有太多和人类打交道的经验，但精灵天生用眼睛就能分辨一个人本性是否正直，有没有说谎。莱戈拉斯敏感地发现了这个酒馆的阴暗角落里一些相貌猥琐的家伙，即使是出于教养，他也不放心留阿妮拉一个女性在这里。
凭借爽利的性格、惊人的酒量、以及傲人的胸围，阿妮拉相当顺利地掺和进了酒馆里讨论得最热烈的那个圈子里。
要说中土最近最大的谈资是什么，那毫无疑问还是五军之战，尽管那场战役的规模并不算特别大，但几个月来被传得极富传奇色彩，而五军之战里被讨论得最多的，除了那满山的金子外毫无疑问又是屠龙者巴德了。
有交口赞美巴德真乃人中豪杰的，有酸他以前不过是一介渔夫，这次运气好一战成名拿了钱还当了国王的，甚至还有人喝醉了吹牛皮说如果当时他在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一箭射死史矛革的。
对于这种大话，阿妮拉埋头喝酒来掩饰自己的笑意，而莱戈拉斯可直接多了，毫不掩饰地就是一声冷笑。
他一个金灿灿的精灵本来就够显眼的了，周身又自有一种尊贵气质，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喝多了的牛皮大王，对他怒目而视。
莱戈拉斯才不在乎那个人对他飞多少眼刀呢，他的暴脾气这几个月在阿妮拉面前收敛了不少，可在这种吹牛不打草稿的人面前，他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傲慢刻薄的样子。
阿妮拉无奈地站出来打圆场：“这种事情，没发生过，谁说得准呢？兴许运气好点，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大爷我才不是靠运气！我靠的是实力！实力！”牛皮大王还在叫嚣。
“实力？哼，你怕是连弓都没拉开过几次吧？”莱戈拉斯扫了一眼那人的手，实力拆台。
牛皮大王气得够呛，狠狠瞪着莱戈拉斯，偏偏又反驳不了半个字，对方可是个精灵啊，在射箭方面那可是权威，说一就不可能有二。
“好啦。”阿妮拉在桌子底下拍拍莱戈拉斯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吹牛又不用上税，何必为这事闹起来呢，“这位兄弟，我朋友性子直，你别介意，我敬你一杯。”
莱戈拉斯老大不乐意地翻了个大白眼，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牛皮大王那边的人也哄笑着劝他：“行啦，汉斯，人家美女都替你说话了，你也差不多得了。”
“美女？”汉斯睁着迷蒙的醉眼望着阿妮拉，半晌嘿嘿一笑，“还真是……”
莱戈拉斯刷的把头扭回来看向汉斯，汉斯刚才眼神的凶狠程度和他此刻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阿妮拉倒是镇定自若，显然没少被调戏过，眼都不眨就把话题拽了回来。“不过说到五军之战，英雄也不止巴德一个啊。索林·橡木盾、铁足丹恩，还有幽暗密林的精灵王瑟兰迪尔陛下，都为这场战争出了不少力。”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七嘴八舌热火朝天地你一句我一句，有的佩服索林杀死了白色兽人亵渎者阿佐格，有的大声夸赞丹恩的铁足军是如何所向披靡，自然，也有人赞扬瑟兰迪尔对长湖镇人及时使出援手的善良行为。
听着众人对瑟兰迪尔国王的称赞，莱戈拉斯表面上撇撇嘴好像很不屑，心里却还是极为自豪的。本来嘛，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有些地方都是一样的。你要是让莱戈拉斯去评价瑟兰迪尔，他可以数落出瑟兰迪尔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缺点，什么脾气乖戾冷酷无情自私自利执拗任性，好像全部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似的，但如果让外人评判，他可就只听得进去夸奖与赞美了，那可是他的父亲和国王！
然而，这里偏偏就有人和精灵过不去。
“哼。”牛皮大王汉斯冷哼一声，眼神有意无意地瞟着莱戈拉斯，“那个精灵王哪里是乐于助人，明明就是为了他自己！”
阿妮拉脸上的笑意僵住，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看向莱戈拉斯，果不其然他的脸色又阴沉起来了。
“怎么？”还真有人不嫌事儿大，明知这里有个精灵，还一脸好奇地问道。
汉斯得意地瞅了一眼莱戈拉斯：“我这消息绝对真实，我姐夫的姑妈的三表弟的外甥原来就住在长湖镇，他可是亲耳听见了那位精灵王给长湖镇送东西时对屠龙者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全都专注地看向汉斯。
“他说。”汉斯停顿了一下，卖足了关子，才继续说道，“你不用感谢我，我来这里是为了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什么东西？”众人追问。
“那就不知道了。”汉斯摇摇头，“不过那座山里的东西嘛，还能是什么？不外乎就是金银宝石了，为了点财宝，不惜发动战争，劳民伤财，还虚伪地用援助长湖镇难民为借口，嘁。”
“你说什么？！”莱戈拉斯噌的站起来，满面怒气，手都已经搭在身后的弓箭上了。
“冷静！镇定！”阿妮拉连忙站起来给他顺毛。
“你当然能冷静，维洛迪斯，这个混蛋说的又不是你的……同族。”莱戈拉斯双眼冒火。
“怒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好吗？”阿妮拉叹气，“如果你信任我，就坐下，我来解决。”
“……”
两三秒的僵持。然后，莱戈拉斯重新坐下了，但他一直眼神锋利地狠狠盯着汉斯。
“好吧。”阿妮拉也坐下，看向汉斯，“那个……汉斯先生，关于您刚才的话，我恐怕无法认同。”
“维洛迪斯你跟这种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莱戈拉斯不耐烦地说。
“所谓先礼后兵，理总是得在我们这边的。”阿妮拉小声说，然后重新面带微笑看向汉斯，“首先，请您回答我的问题，汉斯先生。瑟兰迪尔陛下是不是在长湖镇人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送去了物资，提供了帮助？”
“那只是顺带的，他其实根本不是真心想帮助人类！”
“这我无从得知，但他在长湖镇人需要帮助时雪中送炭了对不对？”
“他为了金子宁可发动战争，不顾子民的死活！”
“所以他确实帮助了人类对吧？”
“……嗯。”
“哇哦。”阿妮拉点点头，抿了口酒，“所以作为人类，你姐夫的姑妈的三表弟的外甥到底在不满什么？”
汉斯哑口无言，而莱戈拉斯笑得眉眼弯弯。
“你指责瑟兰迪尔陛下，无非出于两点。”阿妮拉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觉得他并非是出自真心地想帮助人类。不过你想过没有，其实他也可以根本不帮助人类的。”
“那他就不要帮好了，好像有谁求他似的。”汉斯嘟囔道。
“那你姐夫的姑妈的三表弟的外甥现在或许就饿死了。”阿妮拉说，“有人帮助了你，你就要懂得感恩，因为别人其实根本没有义务要帮你。咳，第二，你觉得瑟兰迪尔陛下为了钱财而发动战争。你刚才也说了，瑟兰迪尔陛下的原话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比起抱怨瑟兰迪尔陛下为此发动战争，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有这个必要让他为此发动战争？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想拿回来有什么问题吗？事实上，正因为有了瑟兰迪尔陛下的相助，人类在最初时才有了与矮人谈判的资本。当然，现在瑟兰迪尔陛下已经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河谷城的人类也得到了应得的财富，东北方的人类、精灵与矮人的关系现在很好。”
汉斯完全被阿妮拉的嘴炮砸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更别提反驳了。
阿妮拉轻轻笑笑：“如果汉斯先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请向我的朋友道歉吧，否则，怕是我也管不了他的弓箭了。”
酒劲儿稍微一过，汉斯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莱戈拉斯冰冷的眼神和箭尖，这才有点后怕，阿妮拉这一番明讲理、暗威胁也给足了他台阶下，便也讷讷地倒了歉，一脸晦气地走了。
经过这么一出，阿妮拉也没心思继续在下面待着了，喝干了杯中的酒就准备回房休息了。
“今天多谢了，维洛迪斯。”在分别前，莱戈拉斯对阿妮拉说，脸上还满是兴奋，“虽然我还是很遗憾没能揍那家伙一顿，不过看见他那副灰溜溜的样子也挺人高兴的。”
“拳头只能让人在嘴上屈服，道理才能使人在心里认同你。”阿妮拉温和地说，突然又语气一转，“不过呢，成功阻止了你把这家店砸了，省下了一大笔钱，我还是很高兴的。晚安，莱戈拉斯。”
“财迷。”莱戈拉斯咕哝道，又笑开来，“晚安。”
六十年后的林谷会议上，为了争论应如何处理至尊魔戒，精灵与矮人间发生了争执。
“我绝不会允许至尊魔戒落入精灵手中！”金雳对莱戈拉斯吼道，“他们都不值得信任！”
幽暗密林的精灵们顿时被激怒了，纷纷站了起来。
莱戈拉斯下意识地抬手将他们拦住。
“怒气并不能解决问题。”他竟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阿妮拉曾对他说过的话。
他看向那位他过去曾万分熟悉现在却又似乎变得陌生起来的莲恩雪特女皇，而对方却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心神完全不在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