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 终章 无尽相思（1 / 1）
“琰月！”慕子冉刚踏进株花宫，就立刻冲向花琰月的卧房，此时的他已经濒临崩溃，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琰月不在卧房。”上官瑶一把拉住慕子冉，轻声说道，“他……他在后山的温泉那里……”
“他……”慕子冉愣了一下。
这个男子向来对自己冷言冷语，字字讥讽，倘若是从前上官瑶这样说，他尚且还会有些疑虑，会不会是上官瑶在耍什么花招，可是如今，面对上官瑶异常憔悴的面容和诚恳的眼神，慕子冉居然没有一丝迟疑，还顿生一股感激之情。
他从株花宫赶到泣血山庄，也要好几天吧，他又不会武功，这几天，应该吃了不少苦。
“多谢。”慕子冉终于对上官瑶放下了成见。
“去吧。”上官瑶放开了慕子冉，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琰月，我终于替你达成心愿了，你可以……可以见他最后一面了。
慕子冉再次走进那个熟悉的地方，发现花琰月正躺在那片草地上。
日跌西山，余晖缭绕，此时梅花已经绽放，柔粉，雪白，一片花海。琼枝点缀，新妆浴出，梅影疏，微风起，落花无情，盛草有意。
那个倾国倾城的冷傲男子，如今已是满满一头白发，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银丝遍地，双眸紧闭，静若处子，此时的他是如此安详，如此静谧。
“琰月……”慕子冉轻声开口，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伸手抚上了花琰月的脸颊。
“你终于回来了……”听到那朝思暮想的声音，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度，花琰月立刻打开了双眸，握住慕子冉抚着自己脸颊的手，立刻挣扎着坐了起来。
“为什么……你……你不是服下千佛草了么？”慕子冉被花琰拥入怀中。
“……对不起，是我让若离瞒着你的。”花琰月此刻的声音轻柔的如同羽毛一般，“千佛草只能暂时提高人的功力而已，却并不能救命。”
“我……我好恨我自己……”慕子冉的泪花已经模糊了双眼，但他却极力忍住泪水，连肩膀都跟着颤抖起来，悔恨无比，“为何……为何我还要离开你……为何你要放我走，为何要瞒着我……”
“我只是不想临死之前还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花琰月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想要极力安慰他。
“你死掉，我怎么可能开心……”慕子冉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如潮水般奔涌而出，沾湿了花琰月的衣襟。
“子冉，我从不后悔替你逼功，也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只是无奈，为何老天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有一句话，我今天必须要告诉你……”花琰月的眼眶开始渐渐泛红，映衬着苍白的面色，显得格外清晰，男子伸出手，轻轻捧起少年的脸，替他拭去晶莹的泪水，柔声说道，“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这句告白，慕子冉期待了很久，他经常会想象到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该有多么高兴，可是如今听花琰月说起来，带给自己的却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只说一遍怎么够……”慕子冉的泪水越来越多，他甚至尝到了泪水那腥咸的味道，整个人已经濒临绝望，“你是要我今后都在这无尽相思中度过下半生么？你好狠心……”
“……以后，我每天在你的梦里都跟你说一遍。”花琰月再次将慕子冉拥入怀中，用孩子般的语气说道，“对不起，这样，你能不能原谅我瞒着你？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好，你一定要说到做到。”慕子冉听着花琰月孩子般的玩笑语气，顿时破涕为笑。
“陪我躺下来，聊聊天好不好？”花琰月轻声问道。
两人一同躺下，苍穹广阔，云翳透白，残阳和暖，灵籁拂面，几片花瓣随之飘落，绚烂轻舞，寒香盈盈，如此惬意的环境，让两人渐渐抚平了心绪。
两人的心绪逐渐平和下来，一起享受冬日这难得的静谧，慕子冉紧紧握住花琰月的手，生怕这熟悉的触感突然间消失。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记得啊，你还差点杀死我呢……”
第一次见面，他眼中的他，倾国倾城，冷若冰霜，满面杀气。
第一次见面，他眼中的他，神似若离，肤白貌美，胆大倔强。
“你确实跟若离有些像，不仅仅是外貌，你们两都是一样心地善良。”花琰月开始回忆。
“……那我们第一见面，你就觉得我长得像他？”慕子冉突然提起了兴趣。
“嗯，而且，你还在保护一只狐狸，简直跟他一模一样。”花琰月沉沉地笑了笑，“不过，子冉，你……”
“什么？”慕子冉没有听清花琰月的话。
“越芷香是你杀的吧……”花琰月缓缓开口，“最近有很多江湖传言，都对你很不利。”
“她该死。”提起越芷香，慕子冉再次愤恨起来，犹豫了一阵子，继续说道，“我还杀了哥哥。”
“你……”花琰月顿时瞠目结舌，转过头来盯着眼前的少年。
“……虽然最后是哥哥自己扑到我的剑下，但其实之前的一刻，我已经决定要杀他了。”慕子冉也转过头来，与花琰月对视。
“子冉，你变了……”花琰月缓缓说道。
“我不在乎什么江湖传言，说起来我是跟你在一起之后才变成这样的，难道你把我带坏了之后要抛弃我么……”慕子冉回过头去，突然感到有些委屈。
“怎么可能……”花琰月也回过头来，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会变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好感的？”慕子冉突然有些好奇，不禁问道。
“说不上来，大概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株花宫，在少年英雄会之前，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吧……”花琰月闭上了双眼，开始回忆那段时光，又再次握紧了慕子冉的手。
他面对自己时的惊慌，他害羞的脸红，他耍花招时候的灵动聪慧，他面对伤痛时令人佩服的坚强……他的一切，如今都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你总是对我若即若离，害的我都失去信心了……”慕子冉同样也在回忆曾经的种种，不禁玩笑地抱怨道。
“一开始我并不确定你对我的感觉，我很怕我的感觉是错的，所以那日在凌红阁才让花凝试探你……”花琰月已经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连开口说话都十分困难，于是便费劲力气，悄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在自己的胸前，
“……原来你是故意让花凝找我的。”慕子冉回忆起花凝曾经说过的话，瞬间恍然大悟。
“这……这都是命中注定……”花琰月的声音渐渐变轻，轻的就像此刻的微风，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逝，好似昙花一现，下一秒就要渐渐凋零。生命的尽头，黄泉路上的召唤，一切都变得那么真实。男子的双眼拼命地眨动着，他还不舍得这万里晴空，亦不舍得心爱的少年，可是嘴唇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只得用尽全力，拼了命地吐出几个字， “还……还记得在江南……”
“嗯，我们说好，要一起游山玩水的，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去好吗？”慕子冉不禁嘴角上扬，一想到江南，就觉得无比美好。
“……”
没有声音。
“……我还想去北边，北边是大漠，一定也很美，还有东边，东边是大海呢，我……我好想看看大海……”
还是没有声音。
“……琰月，你是不是也好些天没睡觉了，所以很困？”慕子冉的泪光再次迷蒙了双眼。
“……别闹了，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用银针扎你哦，就像上次的我一样……”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犹如梦境一般。
依然没有声音，而自己的手原本应该拥有的紧握的触感，也突然间消失……
“……琰月，你不想要我了么？为什么要松开手呢？”慕子冉再次握紧了花琰月已经没有任何动作的手。
恍惚中，冬日的夕阳，是那么无意，将整个山林染成这令人疲惫的昏黄色，冬日的微风，是那么无情，将片片花衣吹落在尚未苏醒的大地之上。
那绚烂的曼珠沙华，那妖艳的彼岸花，此刻，正在沉睡，正在等待来年。
“琰……琰月，等明年……明年彼岸花开的时候，我们再去看看好么？”慕子冉握紧了脖子上的项链，强忍住无尽的泪水，努力地吐字，生怕花琰月听不到。
彼岸花，红色的彼岸花，红花石蒜，那里是地狱，那处是死亡……
一路上，血色的召唤，亡灵的触碰，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绝望……
“琰月，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一定很寂寞吧……我来陪你，我这就来陪你……”那充盈在眼眶内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一一滑落，一道道泪痕滑入发丝，草地，耳畔，像一把把利剑，刺穿心脏。
慕子冉努力坐起来，失魂落魄，心如死灰，目光再次落到已经合上双眸，静静地躺在自己旁边的花琰月身上，冬日的残阳下，男子看起来是那么安静，那么美好。
银丝满地又何妨？倾国倾城从不伤，无名终成梦一场，唯爱一生亦离殇。
痛不欲生，心如刀绞，慕子冉抬手拭去模糊了视线的泪水，突然发现花琰月手中握着一封信。
“……琰月，你有话想对我说？”慕子冉颤抖地拿过信，双手打开，柔声问道，“……还是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墨迹点点，纸韵悠悠，张弛有度，苍劲有力，这是第一次看到你的亲笔字，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琰月，只要是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达成……”
风灵梅舞，疏影沉沉，泪如决堤，奔涌不息。少年双手握起男子渐渐僵硬和失去温度的手，垂下眼帘，轻轻地，虔诚地在掌心印下了一个饱含深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