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Chapter 17（1 / 1）
我随圣夜进入城堡之中，两相无话只是默然走着，看着。
城堡虽为冰雕，但进入其中却感受不到丝毫冷意。城堡的第一层是空荡荡的大厅，除了几根柱子什么都没有，但很快我便发现了特别的东西。我站在大厅门的一侧看到墙壁上有许许多多的画框，走近几步看时猛然发现那些画框居然都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画面，这些浮雕就仿佛是城堡中的油画装饰一般，只是数量非常之多，我环视周围，大厅一圈的墙壁上油画少说也有五六十幅，或大或小，错落有致，别具风情。
我本就对油画十分感兴趣，如今倒想要看看雕刻出来的画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便走近一副画想要细细端详。只是当我看清画面时却呆愣在原地，心底仿佛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早已经凝固的心一寸寸开始融化。
入眼的画面十分精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人物的面容表情。那是一个精致的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漂亮的小婴儿，小婴儿仿佛是刚睁开眼睛他伸出一双肥嘟嘟的小手粉嫩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这幅画的旁边是一个小男孩藏在柱子后面探出头来偷窥着什么，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渴望。
再往旁边浮雕画里还是一个小男孩，他穿着一身华丽的袍子伸开双臂端端的站着，他笑眯眯地好似是在炫耀他新衣服。
我一幅一幅看下去，发现这些画都是在记录这个男孩的成长历程，从婴儿到孩童再到少年，每一幅都是精心雕刻，神采风姿巨细无遗。
最后我停在一幅画前面，这幅画上男孩已经成长为少年，他抱着一个画板静静地坐在栏杆上，眼睛注视着前方，在画板上细细描摹着，表情认真……
“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就发现你了，只是看你那么认真便没有打断你。”圣夜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
没错，这里的每一幅浮雕画上的人都是我。婴儿时期和圣夜第一次见面，孩童时期和圣夜玩捉迷藏，少年时期疯狂的迷恋圣夜偷偷画下他在树下看书的模样……所有的浮雕都是自己曾经的模样，就仿佛在看过往岁月的走马灯一般，有些画面我都不记得，那些早已被我尘封在记忆深处，如今这些浮雕画将那些记忆再度唤醒，一一在脑海中温习。
凝视着眼前的画面，直到视线模糊眼睛酸涩，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眼中竟泛上了一层薄泪，眨一眨眼就就会夺眶而出。
我知道这里都是圣夜眼中的我，或悲或喜，全部都记录在这里。
“这些都是……”
“是啊……”圣夜走过去轻轻抚摸着浮雕上我的面容柔声道：“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所以全部刻在这里。”
“我去看过那幅画，至今还挂在三天的圣耀殿里，虽然圣耀殿已经残破不堪，但它还算完好……有机会的话，我把那幅画送给你吧。”那本就是属于你的。
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漠然转身，既然时间不可逆流，那么过去的所有就都改变不了。
手臂忽然被紧紧抓住，我顿了顿继而道：“圣夜，你放手吧。”
过了许久圣夜都没有说话，疑惑地回头却见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曲着腰，一只手抱着头十分痛苦的样子。我心下一惊立刻转身上前扶住他：“圣夜，你怎么了？”
圣夜之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忽然松开然后双手抱头摇晃着往后退去，当我要靠近他时他猛然抬起头大吼一声：“滚开！”
我愣住，呆立原地。伸出去的手滞在空中，也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该过去扶住他。圣夜就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目光凶狠面容狰狞扭曲，原本清澈的蓝色眼瞳忽然泛上一层暗红色，似是要滴出血来。
傻子都能看出来圣夜有问题，心底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任由他这样而趁机离开。我试着靠近他，但每次当我想要触摸他的时候都被他躲开，就仿佛他生怕我碰到他发现些什么。
慢慢的圣夜平静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但通过手掌传递过来的魔力非常平稳并无异样。
“圣夜，你到底……唔……”
询问的话还未问出，唇忽然就被封住，炽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我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圣夜的手就已经朝我衣内探去。
“圣夜，你……你，等等……”我用力推开他，有些发怒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圣夜的眼里的猩红已经退去，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就这样望着我许久然后开口柔声道：“小黎，我好想你……”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道出了我心底最真实的感情。想你，仅仅两个字却表达了多少华丽辞藻无法表达的深情。那时我还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心中有些许奇怪，分明之前的日子都是天天见，如今又说想念。
但看到如此柔情的圣夜，我的心脏又开始变得柔软，我轻轻拥住他，抵着他的肩膀，静静感受他的心跳。我一直觉得，拥抱是比做、爱更能表达感情的方式，做、爱可以只是出于欲念和激情，而拥抱是出去纯粹的信任和喜欢。而此时此刻的拥抱更是等待了百年，就仿佛百年来积攒的冰冷孤寂在这一刻全部化解。
后来我再回想起来这个经历百年之后的拥抱时，才恍然发现，那个时候圣夜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最决绝的打算，原来那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拥抱。
熟悉的触感，强健而细腻的肌肤，用手指细细摩挲，一寸一寸，就仿佛是在温习记忆中的感觉。温柔细碎的吻像细细绵绵的春雨落在沉寂多年的肌肤上，我抚摸着他的发穿过手掌，银白雪丝，在冰晶地面上铺散开来，水银一般莹润的色泽沁在我的眼眸里，烙下我生命中最丰盈的色泽。
我庆幸那夜自己的坦诚，也后悔那夜自己的迟钝，如果我再敏锐一点，或许我就可以阻止圣夜离开，便可以改变我们的结局。
后来我们并肩躺在冰雕城堡的地面上，金色与银色的发丝交织在一起，身上是激情过后的汗水，心中的热度就算是在冰城堡中也没有丝毫消减。
圣夜问我，如果可以选择，你会选择你曾经历过的哪一世。
我回答，是李赋那一世。
其实做人挺好的，虽然人一生短暂，但越是短暂便会越懂得珍惜，如果可以在人短短的六七十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相见的人，最后择一人终老就是莫大的幸福。
圣夜用胳膊支起身子在我额上轻轻一吻，然后伸出左手，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炼金指环在透进来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我用同样带着炼金指环的手抓住他的手摩挲指环，“这个……果然没办法摘掉……”
圣夜笑，他张开手指与我十指相扣，我们就这样躺着望着星光映照在冰晶雕砌的天花板，恍然间仿佛看到银河流淌，星光灿烂，折射出生命的轨迹。良久，他才放开我的手扶我坐起来，帮我穿好衣服。我们面对面坐着，圣夜举起左手，一道光闪过，他左手的无名指忽然断落，残碎的手指化为粉末消失，炼金指环应声掉落。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疯狂的举动，下一秒立刻握住他的手，血液早已经凝固，甚至手指也开始慢慢重生，但掉落的炼金指环却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难道他为了消除我留给他的烙印，宁肯断指也要摘下指环……圣夜却默然无语，只是捡起炼金指环用一条银链子穿过凑过来戴在我的脖子上。
“圣夜，你……”
忽然觉得脑袋有些眩晕，意识开始慢慢消散，朦胧中我感觉圣夜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小黎，对不起……”
后面的话我却没有再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