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城沐家(1 / 1)
她边跑边朝后吐舌头,根本不去看前面的路,一头撞进了别人的怀里。沐漓刹住脚步,抬起头来,看清楚来人,头戴寿星帽,慈眉善目,花白胡须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不是她爷爷沐鹤是谁?
“爷爷!”沐漓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顾不上沐鹤惊讶的神色,不过,就算是看到了,沐鹤有所异常,沐漓也会觉得正常。摊上谁,家里的傻子突然不傻了,都会收到惊吓。不过,沐漓傻病不药而愈,沐鹤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他此刻没在铺子里,而是出现在街尾,本就是回家看沐漓的,见沐漓真的不傻了,一双灵动的双眸如兔子一般,脸上表情丰富的孩儿脸,沐鹤才松了口气。
“爷爷,快,那疯婆娘来了,她要抓住我,要打我!”沐漓边说边往沐鹤身后躲,手指着朝这边奔来的金翠花,眼看着后者越来越近,沐漓着实有些紧张,这是危险来临前的正常反应。
见金翠花渐渐逼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沐鹤当真是气着了,他大喝一声,啐道:“金翠花,你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金翠花也是被沐漓给气得神志不清了,被沐鹤当头一喝,总算是醒过神来,见沐漓跟猴子一样挂在沐鹤的背上,一只手攀着沐鹤的肩,一只手放在耳边学猪耳朵在扑闪,吐着舌头,朝着她扮鬼脸,金翠花恨不得当即就把沐漓扯过来拍两巴掌。她的手动了动,迫于沐鹤的威严,还是止住了,冷笑道:“沐老爷子,您在这东河镇上十年,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辈儿了,翠花在您面前哪里敢放肆。这会子,您来的正好,您给评评理。您家这宝贝孙子和我家串儿也是一辈的人,该不该尊翠花是个长辈。街上的父老乡亲们都看到了,她把我从街头骂到街尾,还踹了我一脚,把串儿摔在地上。这不尊老又欺幼的行为,我不该代为管教一番吗?”
沐漓的手立马就不会动了,伸出来的舌头都忘了收回了。真是想不到啊,这金翠花一副痴肥样儿,没想到嘴巴还这么利索,先是把老爷子抬举一番,又把她的罪证列举一遍,最后把自己的言行重新定位成合理管教,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反过来指责沐漓没有教养,把沐家老辈儿都辱了。
看金翠花这模样,恐怕是不敢当着沐鹤的面动手的了,沐漓忙从老爷子身上溜下来,主动牵起沐老爷子的手,指着对面的金翠花对沐鹤道:“爷爷,她骂我是傻子,还骂我娘亲,她还想打我,是小串子先要动手的。”
沐漓的灵魂绝对成熟,但身体是个小娃娃。一个八岁的孩童是不可能把事情描述得非常清楚的。沐漓的话没有像金翠花那样说得有理有据,但意思是很清楚地表达了,且把责任也全部都推给金翠花了。沐漓她自己骂人也好,打架也罢,全部都是自卫,而自卫是没有罪的,无论是哪个朝代。
沐鹤反手把沐漓的手握在手中,捏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孙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欺负了去。他先前听金翠花那么一番义正言辞的控诉,一向儒雅有德的他难免会觉得面上发热。即便内心里为自己孙子突然出息了,会欺负人了,而觉得欣慰。但沐鹤一生行事,却让他正义感十足。现下听了自己孙子的申辩,又有方才金翠花追打沐漓的一幕,沐鹤冷哼一声,“金翠花,你别以为你和你家串子平日里欺负我孙子,我不知道。你一介妇人,今日的事,老夫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休怪老夫不客气。”
沐鹤华发善目,平日里待人和气得很,在这条街上住了十来年,从未见过他冷了声音和人说话,此刻这般严厉,当真是第一次,唬得金翠花都有些愣住了,待沐鹤凛然正气地领着沐漓转身远去了,金翠花才醒过神来,气得全身发抖。被小的欺负完了,还被老的接着欺负一阵,金翠花指着沐鹤的后背,怒道:“沐老爷子,你不过是被龙城沐家撵出来的丧家之犬,欺负我一个妇人算什么本事?”
金翠花的声音和她的体重一般彪悍,就算是走出了半条街,沐漓也只觉得她的话就在耳边响起,但沐鹤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脚步微微一顿,照旧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沐漓能够肯定他必定是听到了的,就在金翠花喊出那句话时,沐鹤握住沐漓的手紧了一下,捏得她生疼,就在沐漓想要抽出手时,又松了下去。
龙城沐家么?能够在龙城占有一席之地,应当是很了不起的吧?爷爷是被撵出来的?应当是在十年前,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了?千万别有什么追杀之仇啊!
胡思乱想的时候,沐鹤止住了脚步,沐漓跟着停了下来,见是在一家店铺门口,抬头望去,一块竹制的匾额,上面书着龙飞凤舞四个字“沐家竹刻”,原来是自家店铺。
沐漓见沐鹤久久不动,便扭头朝沐鹤看去,见后者也望着匾额,怔怔地看了好久,才轻叹一口气,牵着沐漓举步朝店铺内走去。
店铺门面不大,仅容两人同时通过,里面也很狭小,两侧各摆放一个古董架之后,便只有数尺宽。古董架有些老旧了,上面摆满了各式的竹刻品,令沐漓感到分外惊讶的是,有好些个作品都是沐漓在她穿来前的那个博物馆里看到过的。此刻再次见到,不过是徒增感伤罢了。沐漓扫过一眼,便别过头去。
古董架的尽头是两张工作台,此刻,沐缨守着一个工作台正在专心雕刻,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沐鹤牵着沐漓进来,忙笑着起身相迎,喊了一声“爹”,笑道:“漓儿来了?”他没有错过沐鹤脸上的沉郁,以为是沐漓淘气便拿眼去瞪沐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