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看到亮光（1 / 1）
刚关上门，木木就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好像要把我捏碎在他手里才好。
我瞪着眼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你，你干嘛？”我惊恐地靠着墙，打算伺机逃走。
他一把搂住我，完全不给我准备的时间，把我按倒在地上，像禽兽一样撕开我的衣服，使劲儿蹂躏着我的身体。
“疼！疼啊！”我想挣脱他，却完全被他扣押在身体之下。
他带着愤怒：“你不是想死吗？不如今天死在我手里好了。”
又是一番折磨。
我在他下面，慢慢啜泣出声。
他才停了下来，颤抖地抱着我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死？如果你死了，你让我靠什么活下去？”
我摸着他的脸说：“木木，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件事呢？”
“不是今天才想起来！而是每天都在想！一想起来，心都碎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我白给你读了那么多古龙的书了吗？你不知道没了生命，什么都没了吗？”
我大声吼道：“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你说走就走，我不知道要靠什么信念活下去！你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成这样吗？我从高中喜欢上你，胸口就总是生疼，那时候就已经种下病根了。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什么事都拼命往好处想，我总是希望自己开开玩笑，就能想开了，看开了。我拼命想要把心里的痛给挖出来，可是发现根植在心里的东西，是怎么也吐不出来的！
大学总算缓了几年，我以为我会幸福地过下去。我不敢再想高中，不敢再想曾经的心痛，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失去你。我以为我可以像我妈一样，虽然做不好早餐，但每天早上还是爬起来，努力去做每一件事。
可是你说走就走了，我完全迷失了自己！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我不管再难过，都有一个你在身边。我至少可以和你开玩笑，我至少可以偷偷地看着你，我至少能听到你的声音，我至少可以暗暗琢磨你说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够稳定，可是我一切的一切，都始终在围绕着你，直到我再也离不开你！你却偏偏在我最依赖你的时候走了，连一点点征兆都没有。我住院的时候，我爸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我知道我对每一个家人，每一个朋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我妈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不知道！”
一下子太多伤心事涌上心头，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惜夕，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鼻涕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他去拿毯子把我裹起来，抱着我说：“对不起，惜夕，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是我太不负责任。”
我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由于刚才太过用力，嗓子疼得厉害。我声音很轻，希望能够安慰他：“对不起，我又吼你了。我不是有意的。你有你的苦衷，我不该把过错都归结在你身上。”
“惜夕，你现在胸口还疼吗？”
“还好，只是想睡一会儿。”
也许是因为情绪发泄了出来，晚上反倒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过了两天，叶昇灵从山东回来，半个小老外竟然这么懂礼貌，带回来了一大堆山东特产，再三强调东阿县的阿胶有多好。
他长得很漂亮，高鼻梁、黑眼睛、皮肤白净，和魏晓娴的性格有点像，骨子里带着天才的骄傲。
给木木看了半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他的眼睛还好，并没有恶化，自身已经恢复了不少。用针灸配合按摩，应该不出半年就能恢复。”
我着急地问道：“真的能好起来吗？视力会恢复正常吗？以后也不会退化吗……”
“放轻松，相信我，我是医生。反倒是你，虽然气色不错，但是身体不太好啊。”
“已经在吃药了。”
他给我把了把脉，摇了摇头：“现在光吃药不行，你的病理基本已经调过来了。但是要经常大哭，或者大笑。这样体内的郁结才能慢慢散开。”
我们把他送走，木木突然和我说：“咱们去看黄梅戏吧，你记不记得以前月月说要带你看的那段黄梅戏？”
我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想起来：“你发什么神经，看什么戏？”
“就是黛玉葬花啊，你以前不是挺喜欢看《红楼梦》的吗？”
我歪了歪头：“不是林木同学亲自把我那本《红楼梦》给没收了，而且把月月的票又还回去了吗？”
“你现在长大了，可以看了。我记得以前跟我妈去剧院看过一段，我妈哭得可惨了。”
我给他了一个爆栗：“感情你是让我去剧场大哭一场啊？”
“嗯嗯，医生不是说让你大哭或者大笑嘛。”
“你信那个神棍？”
“他不是神棍，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我以前其实还挺喜欢看电视的，很享受那种家人一起窝在沙发上边吃东西，边骂剧里小三的那种感觉。但是木木看不见东西，也就什么都不想看了。
我把他的手机夺过来：“要去你去，我才不要看。”
本来说要带我去公司，又怕我瞎操心，我就又被闲置在家里了。
晚上闲着没事，木木在旁边读书。
“木木，我们玩五子棋好不好？”
“我不要和你玩，我一个瞎子都知道下哪了，你看着棋盘都不知道你的棋子落到哪。”
“我没你聪明嘛。”
“我不要！”
我生气地坐到旁边：“你最近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每天回来那么晚，而且还不肯陪着我玩。”
我想了想，突然大笑道：“林木，你该不会在准备婚礼吧？不然最近怎么老让我看婚庆杂志。”
他摸到我的脑袋，使劲儿敲了一下：“你怎么在该聪明的时候总犯傻，不该聪明的时候偏偏这么聪明呢？”
“我这是大智若愚。”
“你这叫傻！我本来要给你准备惊喜的。都让你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不办了！”
“不要嘛，人家也想要浪漫一次。我们结婚到现在，我连个正经戒指都没有呢。”
我们登记完那天回家，因为手上没有戒指，我觉得不算数。所以在小区草坪里拔了两根狗尾巴草，编成了一对戒指。结果带上去一直往下掉，我一生气，拿了桶502胶糊得结结实实的，粘到了手上。木木因为洗不掉，都快气死了。后来总算能动了，他又被我按在床上糊了一层胶水。
“不办了，说什么也不办了！”
“不办我就打得你去办！”
“连惜夕，你竟然真打我！”
“不要挠我痒啊！噢！”我正和他打闹，啪的一声，脑袋撞到了桌子上。晕了一下，赶忙去摸灯。
林木突然愣在那，眼睛看着我的方向。
我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能感觉到风动：“木木，你怎么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言语中带着哽咽：“惜夕，你晚上一直不开灯吗？”
“没，没啊。”
我刚坐下去，突然反应过来：“木木，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关灯了？”
“你为什么要关灯？为了陪着我一起瞎吗？”
我打断了他，着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关灯了？你是不是能看到了？是不是啊？”
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的眼泪哗就掉下来了。
“你能看到了？你真的能看到了！木木，你终于能看到了！”
他把我按在沙发上，不让我动弹。
“我只能模糊地看到白光，你不要晃。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关灯？”
“好玩啊，多好玩。”
“惜夕，你是想陪我做一个瞎子，是不是？”
“才不是，我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他厉声问道：“很好玩吗？总是撞到这，撞到那很好玩吗？我一直奇怪你怎么老不看路，原来是把厚厚的窗帘全拉了起来，把屋里搞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坐了起来，心里有些难过：“我不知道看不见是什么感觉嘛，就想自己去试着，看看你可能会撞到哪，你可能有哪些不方便。”
“所以你贴得到处都是泡沫板？”
我点了点头。
他捧着我的脸，一个大男人，直往下掉眼泪。
吓得我边哭边解释说：“我不是故意气你的，因为我太粗线条了，根本体会不到你的感受。所以只有这样才能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你的心情。真的，我把凳子椅子都放好才敢关灯，我真的不是想让你担心的。求你别哭了！”我握着自己的袖子赶紧给他擦眼泪。
他抱住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从来没见他哭过，紧张得一直陪着他流眼泪。
等心情平复，他才慢慢说道：“惜夕，我没有怪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怪你。你承受着身体不舒服，一直跟着我跑医院检查眼睛。你害怕我难过，不管是电视、电影、游戏统统摒弃，连最喜欢的AoE都放弃了。你害怕我拿着导盲杖被人嘲笑，每次都陪着我走每一段路。见到笑我的人，上去就打。我知道的事情，你已经做那么多了。我所不知道的，你还瞒了我多少，背后偷偷做了多少努力？”
“话不能这样说嘛，我身上所有的本事，哪一样不是你一手教给我的啊？上高中的时候，我又蠢又笨，考年级八九百名。是你一点一点地锻炼我的思维，改掉我一身的毛病。给我讲经济，给我讲管理，给我树立信心，尽你所能给我所有的帮助。你给我的太多太多了，如果没遇到你，我现在恐怕只是一个在公司底层，抱怨工资，抱怨家庭，抱怨生活的人而已，我不会像现在一样，得到别人的尊重，而且活得这么快乐。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啊。”
“惜夕，这些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努力所得。”
“你至少给了我很多指导。”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相信地问道：“真的能看到了吗？”
“很模糊，能看到微微的亮光。”
我慌忙给叶昇灵打电话，无法掩饰我的喜悦与激动，尖声叫道：“我们家木木能看到光了！”
电话那头响起慵懒的声音：“大惊小怪什么，我早就料到了。别耽误我睡觉，挂了！”
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自信，果然是一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