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走了(1 / 1)
五月份,木木回北京了一趟。他给我在公司旁边找好房子,耗子就在对门。
我跳到新家的床上,住了这么多年的校,睡了那么多年的硬板床,总算又可以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了。一觉醒来,木木已经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把我拉起来:“这家里光秃秃的,我们再出去买东西,把家好好装扮装扮。”
我正犯着迷糊问道:“还有什么要买的,挺好的啊。”
“小姐,连窗帘、被褥,什么都没有,这是家的样子吗?”
“哦。”
到商店里我问他:“我们是不是就要在这个家结婚了?”
他揉揉我的头发,看着我说:“你也许会从这里出嫁吧,亲爱的小姑娘,你终于长大成人了。”
我用手指拂过他的眼睛,笑着说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拍拍我的背:“快去挑窗帘。”
商店里的窗帘花色太多,急得我不知道选什么。
“这个?”林木指着厚厚的乳白色窗帘。
“就它了,不要让我选了,我眼睛要花了。”
豆绿色的床罩,乳白色的窗帘,淡黄色的空调罩,整个屋子都花花绿绿的。林木还买回来两个风铃,一个挂在窗口,一个挂在门口,说是这样我可以防备有小偷。风吹进来,清脆地铃铃地响。
“惜夕,你钱不够了,就用这张卡,我把它放到你手边的抽屉里。一开始工作,难免不顺心,多和师傅学着点。公司不比学校,不要骄纵,不然会惹来麻烦。还有,赶紧把驾照拿上,车我留给你,钥匙就在这边架子上。”
我打着游戏,嗯嗯啊啊地回应他。
他站起来,捧着我的额头,重重地吻了一下。
我扭头问了句:“你要回宾馆啊?”
“我要回香港。”
我暂停了游戏:“恩?怎么回香港了?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吗?”
“大体已经完成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哦,好吧,反正我也不会开车,不送了啊。早点回来。”接着又开始打游戏。
耗子过来顺手牵走了我不少东西:“我听说穆婷婷想找地方住,不然你和她一起住好了,还可以挣回来一半房租。”
“不要,等林木回来,如果我和他办了证,那怎么得了?不行,不行,要住你和她住去。”
“你想得真不少,到时候林木肯定买房子啊,还会让你在这租房子住啊。”
“那倒是,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算了吧。”
“他又回香港了?”
“恩,刚走半个小时吧。”
“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你很烦呐!赶紧走,别耽误我打游戏。”
“你真行,一个AoE玩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玩烦呐?”
“你能打得过我再说,赶紧走。对了,晚上帮我带份饭回来。”
“跑路费?”
“赶紧地给我滚!”我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啪地关上了门
难得搬家请一天假,我打游戏打到晚上十一点,眼睛困得睁不开,就关了电脑。
木木为了庆祝我签好工作,给我换了台电脑和手机。电脑是联想的,是我自己挑的,配置顶尖,跑起程序绝不含糊。而且联想是我在接受信工院的老师多年教导后,深深迷恋的电脑品牌。手机用的是OPPO,这个也是我挑的,只是因为它很好看。
我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桶果汁,倒了半杯一口气喝了下去。累得趴在木木给我买的一个特大号的小熊身上,拿出来手机查看信息。
有一条消息。我想着木木估计到香港了,翻开来看。
惜夕,我很高兴看着你,从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长成一个有能力,有智慧,漂亮,勤奋,幽默,人见人爱的小女人。幸而我不曾占有你,可以放心地放开手。你将会遇到一个更加优秀的人,与他共度一生,这也是我现在所有的祝福。不必再来找我,你也不可能再找到我。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你有不可限量的未来。若是我们将来还有机会再见,你一定要好好地出现在我眼前。惜夕,再见。
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我告诉我自己,一定是我太累了。
半夜,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着:
“惜夕,要这个绿色的床罩吧。早上起来看到这样的颜色,心情一定很愉快。”
“惜夕,来试试这条粉色的裙子。”
“惜夕,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小呢?明明连工作都签好了。”
……
梦里那条信息突然跳到我眼里:幸而我不曾占有你,可以放心地放开手。你将会遇到一个更加优秀的人,与他共度一生,这也是我现在所有的祝福。不必再来找我,你也不可能再找到我了……
“木木,木木……”我慌张地蹬上鞋往外跑,下楼的时候被楼道的纸箱子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摔下了楼梯。我抹了一把膝盖上的血,爬起来又往小区外面跑。
他刚才还在我旁边殷殷地和我说话:“惜夕,你钱不够了,就用这张卡刷,我把它放到你手边的抽屉里。一开始工作,难免不顺心,多和师傅学着点……”
他刚才还吻了我的额头,重重地,饱含深情,现在气味还萦绕在我身边。
他刚才还在和我说他要回香港了,是,他刚才还在和我说他要回香港了。我刚才为什么只顾着打游戏,我刚才为什么不去送送他,我刚才为什么,为什么甚至不看他一眼,也许我就能注意到了……
我哭着靠在旁边的路灯上,拼命想要拦下一辆出租车。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可怜可怜我,肯停下来让我去追赶他的脚步。我穿着拖鞋,走在这夜色中的繁华都市,穿过总总林林的大楼,穿过大街小巷……
路灯渐渐熄去,路上车辆渐渐多起来,我始终都没有追上他的脚步。
他走了,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之中。
生、死、生、死,死是最痛快的一条路。从此再没有烦恼,再不用承受无尽的恶梦。
我换上他给我买的背带裤,上身是带着领结的格子衬衫。他说我穿上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很漂亮,也很可爱。
天公作美,暴雨降临。
我盲目地走到路中间,等待下一辆车从我身上碾过。
司机猛地刹住车,从车窗伸出头来,破口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找死啊?”
“知道你还刹车?”
“神经病,你想死,老子还想回家呢。”
突然,一个人猛地把我拖到路边,重重地给了我一拳,打得我发了蒙。
“想死是吧,那我今天就打死你算了。”说着,又踢了我一腿。我被打得滚在水涡里,爬不起来。
“你爸妈养了你二十多年,恩没报,就想着死了,你说你对得起谁?你起来啊,你不是想死吗?”她抓着我的领口,又给了我一拳。
她边哭边骂道:“家人陪你二十多年你不管,朋友陪了你大半辈子你不管,你就连个畜生都不如!你要是死了,你妈怎么办?她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子,你想让她和你一起陪葬是不是?你死了让我和古鼓怎么交代?让我和魏晓娴怎么交代?让我和煤球怎么交代?你说一句话,他能在火车上站二十多个小时来找你,你对得起他吗?你说啊?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我告诉你,连惜夕,你要是死了,你这辈子不单欠你父母的情,不单欠你爷爷奶奶的情,还有我,还有古鼓,还有耗子、煤球、班长,还有你师傅,你将欠下所有爱你的人的情,你下辈子还得起吗?你一死了之了,留下的责任让谁负?
况且,你就知道林木死了吗?他和你说他死了吗?他只是离开了!也许就是因为你太幼稚了,他才要离开。你连等他的勇气都没有吗?如果他有一天回来了呢?他还能活下去吗?”
她骂得累了,和我一起躺在大雨里。北京城像是要被淹了一样,豆大的雨点连续打在身上,毫不留情。
我被拖回了家,他刚给我布置好的家。我被人灌了安眠药,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我爬起来,换好衣服,赶到公司去上班。
街上还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中,人们脸上的苦闷难以压抑。只有街上的几个孩子,开心地穿着雨靴玩水。几个初中模样的孩子,在雨里奔跑。
我坐下来,刚打开电脑,新闻窗口就弹了出来。
“新星唐和月雨中打人,清纯形象一毁而尽!”
下面还歪解地写了一大篇报道。
我哑口无言地看着下面骂月月的大军,第一次这么不知所措。
等我反应过来,赶紧给她拨过去电话。
她囔着鼻子说:“这事儿你不用管,那些人都是吃饱撑得没事干,风头过了就没事儿了。还好他们把你的脸马赛克掉了,不然我一定告死他们。”
“不!月月,就这么就算了吗,我可以澄清的,我可以站出来给你解释!”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越解释越黑。你最好什么也别做,不然拉你一块儿下水。”
“月月,我没关系的,你让我站出来给你说话,我一定给他们解释清楚。”
她的语气突然很凌厉:“连惜夕,我说了,这件事不用你管!保护好自己,不要发什么言论!”
我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月月,我会害了你的,你的演艺生涯刚刚开始。”
“我说了,保护好你自己!我这边自然有人帮我,你要是敢堵枪口,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着,啪地挂了电话。
经过这一场,我才发现我已经步入社会,所有的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样简单。我的任意妄为开始连累我的朋友,深爱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去弥补月月,她承担了我过错的所有后果。现在只能拼命工作,以解内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