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五 那家便利店王显（1 / 1）
“博士，你在干吗？”他的搭档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你家琉璃没事，是张姗姗突然间内脏出血失血过多，琉璃的血液特殊，刚好能跟她的符合，就给她输了血。你别吵醒她，让她休息一会儿，吊一会儿葡萄糖。”
王显浑浑噩噩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尽管此时他的学生还在危险之中，但是他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不自觉地抓住了搭档的衣服求证：
“她没事？”
“真的没事，怎么可能会让琉璃有事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搭档扯出自己的衣服，后怕地退后几步，“博士，你怎么了？”
王显这才终于放下心，他靠着身后的椅子缓缓闭上眼，疲倦地回答：
“我没事，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
直到刚刚，他才认清自己的内心。
那一刻的张皇失措与害怕惊恐，他此生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一想到会失去她，他的整个世界都是崩塌的。那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去了一块，让他疼得发狠，疼得发疯，疼得不知所措，疼得撕心裂肺。
有一瞬间，他甚至还想着，她要是不在了，那么这个世界存在着还有什么趣味？
他对她的在意，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他已经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只是光用想的，他都觉得那原本温暖祥和的阳光会瞬间变成锋利的刀刃，把他刺得鲜血直流。
他冷静了一会儿，弯腰抱起还在睡着的周语，对着忙碌着的几人道了声：
“你们继续忙吧，我先带她回家。”
医护室毕竟比不得家里，为了维持细胞的存活，这里的温度时常保持得比较低。加上这里工作的人员大部分都是男性，大家对这种细节都不怎么会去注意。
可是，刚刚手接触到周语冰冷的指尖，王显冷不丁地就被冻了一下。他会那么想，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来自于他接触到了她不正常的体温。他现在只想把她带回家，把她带到温暖的地方去，让那些温暖一点一点也注入她的身体，让她变得生动些，让自己的心不再这么忐忑不安。
他也有私心，他想找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静静地守着她醒来，让她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王显把她抱入怀里，胸口感受到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喷在上面后，他才有一种她活着的实感。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明明还是寻常的路，寻常的人。但不知怎得，偏生让人看着就有一种，越来越稳，越来越坚定的感觉。
周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屋子里没开灯，一片昏暗，只有几缕光从厚重的窗帘那里逃进来，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浮动。
她的身上湿漉漉的，屋子里的暖气太足。明明还是夏天，这暖气还是把她逼出了一身臭汗。
周语受不了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她坐起来，撩开自己身上的羽绒被，心下还有些好笑。
他是把她当雪人了么？开着暖气还盖羽绒被，也不怕她融化了。
脚尖才触及地面，她撑在床上的手就被一只大手拉住。
他的力道太大，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进他的怀里。黑暗中，她的发丝扬起又落下，缠绕在他的指尖。
“您怎么了？”
周语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上，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受什么刺激，变身那个要毁灭世界的中二病。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头发，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几下，然后将她按下自己的怀里，像是一个害怕失去自己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般：
“琉璃，以后的日子，还请你一定要陪我一起走。”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周语有片刻的忪愣和不真实感，让她一时没来得及反应。
他却以为她不同意，手中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变大：
“拜托你，请一定要陪我走下去。我已经无法再忍受失去你的滋味，那样的感觉，此生有那么一次就够了。”
“原谅我的自私，想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你是如此地鲜活，却要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在实验室耗费一辈子。可是，我还是恳求你，待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好。”
“我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你。”
他的语气是如此恳切，这跟一开始见面时，他的漠然他的冷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之前他有多么冷漠淡定，那么此刻他就有多么忐忑不安。
那满室的寂静如海水一样沉甸甸地蔓延，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挤压到王显的胸口。
在他等待的近乎绝望时，周语终于抬起自己的手，去环住他的腰。
她温顺地趴在他的胸口，用在他听来宛如天籁的声音，低低地回答他：
“我一直仰慕着您，昨天，今天，明天……能和您多走一步，我绝不后退半步。我不是所有人的鲜花，我只是您的琉璃，您一个人的琉璃。”
几乎在她回答了王显的瞬间，周语就被送回了便利店内。
这一次她回来的时候，很难得地看见了晨曦。
那斑驳的光从厚实的云雾间投射下，将死气沉沉的建筑物染上生命的气息。
虽然见过了其他世界里的各色蓝天白云金灿灿的阳光。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特殊的。
周语走到窗户那里，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触摸那些虚无缥缈的光束。她的手几乎在触到光的瞬间就开始灰白僵硬，无数细小的粉尘开始坠落飞舞。
那白炽灯里住着的女鬼妞妞，瞬间爬到她的身边，永远一个表情的脸对着她，无端端地就有几分关切的情绪流露出来。她的死相极残，四肢都无力地扭曲着，她只能用嘴咬了她的衣角往便利店深处拖。
周语不忍看她如此艰难地行动，主动迈脚走了进去，她蹲下去，摸了摸妞妞的头：
“别担心，我很好。”
妞妞扬着惨白的脸盯着她，像是害羞似的扭过头去，身子也慢慢地扭曲过去，默默地后退，朝着白炽灯爬去。她是一步三回头，确定她不会再出去后，才一点一点爬回了自己的白炽灯里头去。
此时，在便利店仓库休息的贺栗也走了出来，他扬手就丢了一包血浆给周语：
“吃点早饭，这次评语超级高啊，那个博士的导师满意得不要不要的。同志，你真的很有前途，我真是太有眼光了！我觉得我把你拉入伙真是我做得最走心的事儿了！”
周语咬开血浆吮吸着，染红的眸子慢慢恢复正常。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贺栗一边夸着她一边拐弯抹角地夸着自己，等他说得口干舌燥了，才扔掉血袋回了句：
“介于你从没夸过我，这次夸得这么厉害，看来下一次的任务很有挑战，嗯？”
贺栗莫名地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才是老板！
他收起脸上的谄媚，摆出一副傲娇至极的表情：
“哼！爱干不干，我这里福利这么好！下一个任务不过是让你去攻略一个医仙罢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难度的嘛，你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枉费我给你准备那么多吃的。你知道为了你的伙食，爸爸我，阿呸，老板我有多么地辛苦吗？！从医院溜进去偷血袋简直心酸……”
“老板，问你个事情，妞妞到底怎么死的？”周语像是没听见他的一连串嘴炮，顾自问了个问题。
贺栗却在瞬间沉默了，好半天才回她：“关你什么事情。”
周语问他：“我既然在帮人完成心愿，那可不可以帮妞妞的心愿，回去在她这个样子之前护她……”
贺栗想也不想地回绝：“不行。”
周语顿了顿，轻声问他：“为什么？”
贺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口：“她是个特例，没有心愿没有记忆。按理来说，惨死成这样的，执念都会特别大。我当时捡到她时是要送走她，却没能送走。我问她心愿，她也说没有。这样的她，就像是被天道遗忘了一样，永远存在着，却又永远消失着。”
周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她默默地翻起那本小册子来，不再追问下去。
人们都羡慕他们的特殊，他们的永生不灭，但到了真正地永生不灭后，又因为自己被排除在轮回天道之外而郁郁寡欢。
妞妞这样也挺好，没有记忆，没有哀愁，她永远存在着，有着这家便利店跟他们的陪伴。
“哎呀，跟你唧唧歪歪这么久，我约会都快迟到了，你赶紧给我滚过去，册子拿着路上看去！”
贺栗一边说着，一边毫不温柔地将周语往外面推。
周语一个踉跄就被他推了过去，好在她还记得拿上册子，匆匆扫了几眼那介绍。
其实吧，对她而言，攻略仙啊神啊的都无所谓，万物有情，有情就有攻略之处。
但是，这是一个从小就养在道观里的医仙，这还是一个修无情道的医仙。
这要她怎么用一个魔教护法的身份去攻略？
他们两不但阵营不同，物种都是不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