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三 那家便利店王显（1 / 1）

王显这几日都在超负荷工作，一边手头有新的科研项目要跟进，一边还要照顾他的搭档学生张姗姗。他恨不得□□出两个来工作，忙得焦头烂额。

这便不由得，就有些冷落了周语。

她时常在实验室等他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夜幕也降临了，也不见他走出隔离室来。

然而她并没有催促，也没离开。一个人翻着一本书，开着一盏小桌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下班。

有时候王显都以为她走了，他步履匆匆地打开门，一进去就又看见那盏橘黄色的小灯还亮着。

那个时候，心就会突然软下一块，软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渐渐地，他也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在那里等他。就连以往晚上回去的寂静悄然的路上，也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周语的细水长流攻势停止在王显晕倒在试验台边上。

那次，她真的是被吓着了。

他突然就倒下了，让她措手不及。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等到来检查的医生再三肯定他没有被感染，只是最近太累，营养又有些跟不上，疲劳过度才晕倒。

他一直都表现得像一个铁人一样，从不会抱怨自己的工作太多。又因着能力出众，他的工作永远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近几日来，他的工作量加大不少，但饮食方面还是很迁就周语，一直都是喝粥，也怪不得会营养跟不上了。

周语听到这样的结论，稍稍放下了心，同时又有些心疼。

她出门去帮他点了份汤饭，又回到他的床前继续守着，紧紧地盯着他疲倦的睡颜，生怕他有什么需求自己没注意到。

大约两个小时后，王显醒来了，他看见右手背上的针管跟握着他的手的周语，有片刻的茫然。

很快，他又恢复了精英模式，从床头摸索到他的眼睛戴上，指尖按摩了一会儿自己的太阳穴。

他从周语手中抽出手来，要去拔掉他手背的针管。

周语这次没有再顺着他，她再一次握上他的手，轻柔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请再休息一会好吗？医生说您太累了，您需要休息。”

“张姗姗的情况很急，研究项目也要跟进，我现在还没有时间休息。乖，你去那边看一会儿书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带你回家。”

王显的声音不缺疲乏，他如今已经把回家两字说得无比自然，但是却还是如此没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因为在他的理解中，他还是一个人，他的身体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他说没有时间休息，可是之前还有人告诉她，他已经好几夜没安稳地睡过一个觉了。他的脸色几乎跟她的一样苍白，眼底的青黑戴上眼镜都遮挡不住。

他再一次试图从周语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是却没能所愿。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安安静静地看着周语，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人，就连生气都是这么温柔安静。

但是周语不想再当一个他的室友，他的合作伙伴，他的被监护人了。哪怕他会生气，她也要揭开两人之间的小暧昧叫他看清楚。

她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体不是他一个人的，除了他以外，还是会有别的人担心他关心他。

她的手先是松开，又捏紧，手指慢慢地，紧紧地，一根一根扣上他宽大的手掌。

她看着他，眼中有他不敢直视的依恋爱慕：

“据说一个人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去爱另一个人的几率一生只有一次。”

“我恳求您，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的心一直悬着。”

“拜托您，好好心疼自己。”

王显张了张嘴，他明显是被这意料之外的告白惊到了。

他精密的脑子飞快地运转，很快就分析出了一个满意的理由来。他认为，这不过是青少年对拯救了自己生命的英雄的依恋，这不是她认为的爱情。

但是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在她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下告诉她这些。

她看上去那么隐忍而难过。

他没来没看过她如此伤心的表情，哪怕那时她刚从他的呼唤中醒来，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情感。

其实按着以前，王显才不会去管这么多细节。在他的世界里，拒绝就是拒绝，从来不会考虑拒绝后对方会怎么样。

但是，人的一生之中总会遇到某个人，她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

让他的自我自私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王显沉默了一会儿，他抽出自己的手，十指交握安静地放到雪白的被子上。

他对着周语轻轻道：

“对不起。”

周语仰起头，她依旧在努力扬起唇角微笑，语气中却有了几分哽咽：

“请不要向我道歉，它并不能换来我的释然。不论您怎么想，我都会一直爱慕着您，关心着您。”

王显还想说些什么，来帮助打消周语的这个念头。她的告白来得太突然，让他除了震惊还有慌乱，连反应都慢了一些。

周语却快速起了身，不让他有机会把话说出口，她往门口走去：

“医生说，您的营养跟不上，我帮您点了汤饭，现在该送上来了，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王显目送她离开，终于不再掩藏眼底的那一片迷茫疲惫。

在她告白的那一刻，他竟有一瞬的心跳加快。

他自我说服，那只不过是被她突然告白吓着了，不管是谁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被吓着的。

但他却没去想，如果真的要拒绝，为什么不拉着周语直接拒绝，而是放任她离开。

在周语坦白自己的心思后，王显明显有躲着她的意思。

他最近也好几日都住在实验室，而不是回家了。有什么事要跟周语说的，也都是依靠便利贴上转达。

周语并没有特地去找他，而是很配合地给他一点时间消化。

在两人差不多一周没见面后，周语算算日子也该是他冷静的差不多了，应该是自己出现去刷一下存在感的时候了。

她打包了几件王显的衣服，坐上车去他的实验室。

到了实验室后，周语被告知王显还在隔离室。

周语这次来，本就是要见到王显。自然不会放下衣服在他的实验室，自己离开。

她拿起衣服，随着人走到隔离室的玻璃窗外头。

王显那时正在帮张姗姗探心跳，他脸上平静而祥和，眼中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他面前的张姗姗也是一脸微笑地回望。

他们两对视着说着些什么，阳光从他们身后洒进这一片雪白的房间，金灿灿地美好如画卷，叫人移不开眼。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王显跟张姗姗说着说着，就突然转过头看向了窗口。

这几日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小女孩，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窗外看着他。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又出现了幻觉。

可是，看见她眼底清清楚楚的哀伤后，他才恍然意识到，她是真的来了。

王显不自觉地离开了张姗姗的床边，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他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周语的误会。

周语把衣服交给身边的人，轻声嘱咐了几句，转身就走。

她一边走，一边鼻酸。

王显推开门，来不及脱下隔离衣就追上来。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诚恳地看着她：

“跟我谈一谈好吗？”

周语沉默，却是默认地跟着他走到他的实验室里，乖乖地等着他换好衣服出来，坐到他的面前。

王显泡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这一周，我很认真地考虑了你说的话。琉璃，我必须告诉你，你对我，很有可能只是一时的迷恋，因为你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你自然会觉得我感觉很亲切。你还太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爱……”

周语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水终于一颗一颗打在他的手背上，她抬起头来看他，失望而悲切：

“您可以选择不接受，但是请不要质疑我的爱慕。即使是一个孩子的爱慕，也可以很认真。”

“这几日，我一直在家等您。一直一直等您，想要累积足够多的失望，多到能说服自己戒掉对您的喜欢。可是我失败了，我克制不住自己，我难受得仿佛又回到在玻璃管里生活的日子。”

“我希望您幸福，因为那是我最大的心愿。可是在刚刚看见后，我才发现，我也害怕您幸福，因为那样您就会忘了我……”

她哭得伤心，冰凉的泪水不止住地打在他的手上。

他有些慌乱，同时也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正在逐渐软化。

之前想好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他只想拥她入怀，好好安慰她。

他克制住自己的念头，努力变得冷酷：

“爱我并不容易，你该清楚，我很倔强，太追求完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受不了一点儿背叛，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你还这么年轻，未来会有比我跟帅气更英俊的男孩儿爱慕你，追求你……”

“但那不是您。”周语打断他，泪水盈盈的眼看向他，“我做过最有勇气的事，就是放弃了能一直跟在您身边的机会只想让您知道我喜欢您。”

她站起身，礼貌地对着他鞠躬：“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苦恼，您可以无视，但请不要阻止。被不接受心意已经够可怜了，请不要让我变得更加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