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睡神裴洛阳失眠了，问题很严重。

说到失眠的原因，跟此刻旁边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有很直接的关系。

当一个人，跟你并不算多熟，他闭上了眼睛，收敛了锋芒，静静地躺在你身侧，隔着衣服传些体温过来，尤其是嘴角还挂着原因不明的浅浅笑意时，你睡得安稳么？

榻下好多盏灯。

他说他总要一室通明才睡得着。

有毛病。

惯的。

他躺在右边我躺在左边。反正灯亮着人也闲着，我辗转过去凑近了，借着灯光在仔细打量着他略带稚气的面容。

宽宽的额头，皮肤跟初见时一样是漂亮的小麦色，晒得均均匀匀的。眉骨分明，眉毛斜斜地向上飞起，让人觉得很不好欺负。眼睑上附着修长的睫毛，鼻尖和鼻翼两侧有几点浅褐色的雀斑——这些，我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就是这个人，他说过他要用黄金砌一所房子，开口闭口叫你阿娇姐，看着你的眼睛，告诉过你他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也还是这个人，他将会抛弃自己一个又一个妻子，会逼疯自己的舅舅，会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会杀死自己孩子的母亲。

我似乎又不太明白了。

他说他总要一室通明才睡得着。

有毛病。

不过……是因为怕黑么？

站在极高极高的地方的人，所见的，是比其他人更多的阳光，还是比其他人更多的黑暗？

我心中的某个角落里，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着，一股奇异的温柔无端涌起。

当我发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我的指尖正停留在他右侧的眉梢。

我刚才是在……描他的眉毛？

我象碰到火苗一样嗖地一声把自己的爪子收了回来。

裴洛阳，你吃饱了饭营养过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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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不再让我落单的话，就真的成天和我行影不离了。

住一间房子，那将就着住吧；睡一张床，我也忍了，反正不用OOXX，——可你没必要上妓院也带着我一起对吧？

我又没这爱好。

换了一身光鲜行头，继续装男人。到外面牵马，跑堂小二奉承我，说大爷您这样英俊威武的相貌，怕是徐公宋玉也自叹弗如，馥春街的绾玉也一定会对您另眼相看。

英俊就英俊，干什么非要加一个威武捏？

呜呜，我是“威武”的欧吉桑……

“馥春街的绾玉谁吖？”

我刚问从客栈里出来韩嫣。得到的答案跟我想的差不多，馥春街是红灯区，绾玉是那厢最红得发紫的姑娘。

“你们之所以绕远路到宜春来，难不成……”

“没错，就是为了她。”

韩嫣很干脆的答我。

不分年龄不分品种不分肤色，男人都是好色的，这句话真的是一终极真理吖。

“那她……有什么特别？”

酒香不怕巷子深，名气都传到皇帝耳朵里了。

“怎么？”韩嫣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颇戏谑的笑，轻佻兮兮地凑近：“你心里不舒服？”

我面对朝阳爽朗地大笑三声，然后告诉他我心里没有不舒服，非要说不舒服，也只是昨天没睡好，眼皮不舒服而已。

“你还没回答我，她到底哪点特别？”

“也就……咦，反正大家都要去，到了那里不就知道了？”

韩嫣又给我来个欲诉还休，这人天生是一希区柯克，没事喜欢制造悬念，不好好把话讲完。

所以下一个问题我坚决不问他了。

我找到张骞时，他正在跟老板结帐。

“怎么，今天就要走了？”

我诧异。

他点点头。

“其实我是想知道……阿仲去哪里了？您见着他没有？”

“他似乎和庄助一起去了会稽。没来得及跟您辞行？”

关于会稽，我只能想起以前临王羲之时写过的“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云云。

“那要多久？”

“少则半个月，多则……”

他顿了顿，我很认真地等他的下文。

“……事情不顺利，或许就回不来了吧。”

庄助说他要带符节去会稽时在场众人脸上的表情很说明问题，就算别的不懂，光看这个也知道此行凶险非常。

调兵却没有兵符，搞不好就被安上个“矫诏”的罪名被地方官给处决了。

但我知道阿仲一定会平安无恙。

因为阿仲不仅仅是阿仲，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卫青。“勇惟鹰扬，割裂王庭”，我在历史教科书上，看到过他几十年后风光无比的将来。

讲到这里，不由感慨。人家的将来再风光也是人家的，我自己的将来还没谱呢。

陈阿娇，为什么你的命不好一点？

“想什么呢？”

有人在对面很不客气地问。

回魂一看，是阿娇的丈夫。

我恨恨地望着他——阿娇的命就是因为你才不好的。

“喂，我惹你啦？”

他不满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