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hapter.49(1 / 1)
然而顾玫真的见到沈霖还是在两星期之后。
案子的牵涉面太大,每个环节的负责人都谨小慎微,碰上跟法律有关的事,没谁能只手遮天,情况很不乐观。
周牧跟徐容奔波了好几天始终一无所获,顾柏亲自出面都没人敢卖他一个人情,最大程度也就是帮忙里面照顾照顾:本来确实不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可如今市场局面不稳,上头查得太严,偏偏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天天上财经版块的头条,谁都管不了。
最后还是顾老爷子打一通两小时的电话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去看守所当天,顾柏领着律师一起来接的顾玫,三个人刚一下车就碰见了汪婉玲。
面容憔悴,眼睑暗沉,顾玫这才突然间想起她已经是将近六十岁的老人了。
这段时间她把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全都疏通了一遍,这么矜贵的一个女人,跪在地上跟人哑着嗓子喊——我才是罪犯,我儿子是无辜的,你们抓错人了!
一想到假使沈霖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心疼,顾玫打心里怪罪不起来她。
老爷子昨晚打电话跟顾玫说:谁都不能怪,要怪只怪他当年做了错事,害了人,如今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来偿报应。
汪婉玲望着她,满眼都是泪,“你想想法子,错事是我做的,不能让他替我坐牢……”
常律师拦在她们两中间,拉着顾玫往看守所里面走,“有什么话出来再说,我们时间有限。”
顾玫对这里的气氛味道一点都不陌生,她恍然记起自己当年被押在狭窄的监牢时满心凄凄的感觉。
她终于懂了顾柏举报她入狱,让她好好反省的意图——有些雷池不能越,由着自己的性子无法无天,迟早要惹出大祸。
这两星期对她而言恍如隔世。
等沈霖坐到她面前时,她反而一时无言,隔着铁栏盯着他深陷的眼窝,整颗心都冷得发颤。
“原则上我不能离场,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们有话抓紧说,我一刻钟之后回来。”常律师拿起公文包走出了会见室。
顾玫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他决心要替汪婉玲顶罪,一片孝心她没任何资格反对,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沈霖双唇干涩,牵起一丝苦笑,“顾玫,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又不会等你出狱。”顾玫眨了眨通红的眼,低头微笑,“你这罪名不轻,少说得关个三五年吧?喜欢我的人一大把,我干嘛非得等你啊……”
“没事。”沈霖依然淡淡地笑,“早前这么难的路我都走过来了,重新再走一回,也没什么。”
顾玫拿手背悄悄地抹眼泪,沈霖又说,“我妈今年已经五十七了,这牢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坐……”
“我知道她心里总是放不下以前的事,这根刺卡如果一直在她心里,有些嫌隙就没法消弭。顾玫,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两全法了。”
他伸出被手铐锁住的双手抓住了铁栏,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我保险柜的密码你知道,里面的第二格抽屉里放了一枚戒指,是我下飞机之后看到你的信息之后去买的,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顾玫强忍眼泪,把衣角抓得紧皱成一团。
“你做这个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她问沈霖,“心态坦然地把我一个人抛在外面,由得我自生自灭吗?”
沈霖下意识转头避过她的质询,双眼里满布血丝,紧闭牙关不答她话。
所有决定都是在他与顾柏谈话当晚所做的,对她一点都不公平,他几乎是一意孤行,将他最为珍视一段关系置于悬崖——这是他一生做过最冒险的决定,而最坏的结果是他很可能会失去她。
他到此时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承不承担地起这个结果,可惜前面没有第二条路让他走。
顾玫越发无言,伸手将手心覆盖他的紧握五指。
她感觉自己每寸肌肤都冷得发抖,唯独握住沈霖的手是暖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沈霖不抬眼,喉结上下滚动,没出声。
“你相信我沈霖,我一定能把你救出去。”顾玫紧覆他的手,凝视沈霖的眼里泛着水光,“有我在,你放心。”
沈霖笑着叹气,“照顾好自己。”
一审的时间定在了四月,常律师向顾玫坦言:证据对沈霖很不利,只能靠认罪情况良好争取到三年刑期,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了。
顾玫默然,三年,可是一千个日夜啊……
汪婉玲不肯放弃,东奔西走直到无路可走,所有旧日好友都对她避而不见。
这几个月,她几乎一下苍老了十岁。
顾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越是处处碰壁,就越表示沈霖几乎用尽了所有手段将她隔绝出这桩案子,一肩承担了责任。
是很蠢,但真是沈霖的作风。
五月,二审时下了判决书,沈霖获刑两年。
站在被告席的沈霖在即将被带走时与顾玫对望了一眼,她向他抬手示意右手上的戒指,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他抿唇流露笑意,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我爱你。
走出法庭时,外面太阳高照。
汪婉玲守在正门口,一双眼直直地望向顾玫。几次能见沈霖的机会她都不肯见,只说没脸见儿子,所以宁可在门外等结果。
顾玫快步走了过去,“两年。”
汪婉玲手里提着一串佛珠,听见消息时不惊不喜,反倒是摇了摇头叹气,“是我让你们受苦了……”
顾玫笑意复杂,一手搀起她往门口走,“阿姨,我送您回去。”
瞥见她手上的戒指,汪婉玲什么都没说,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