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22(1 / 1)
沈霖的眼瞳颤了颤。
他低头无言地凝视顾玫,却又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她的问话。
终于他松了手——顾玫“砰”一下就把门关上了,甚至没给他再说一句话的余地,不留情面地将他挡在了门外。
顾玫用背抵着门,在玄关站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呼吸急促,一颗心就跟被抛进了悬崖似得往下坠得难受。
见鬼了,太特娘的见鬼了!瞧她这点出息,不就是跟唐哲见了一面嘛,芝麻大点事她又要整得跟世界末日一样,老这么反反复复她自己都烦得慌。
顾玫跑进洗手间里,把洗脸池里放满了冷水,撩起头发就把脸埋了进去,再抬头时——镜子里映出一张眼眶发红的脸。
但她记着陆洲韬的话,人不能老惯着自己,于是她火急火燎地走出客厅,蹲在茶几前把唐哲给她的那一袋东西拽出来,除了两个首饰盒,里面还有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旧钱包、旧摆件,拿在手里都是干干净净的,没准他送来之前还特意清理了一番。顾玫没给自己蹲在地上细数旧时光的机会,直接把这堆东西丢进了储物室的大纸箱里。
人要往前看,话很俗,理不糙。
周一,照旧忙得不可开交。
两周宽幅震荡,股市站上了六千点高位,所有人在额手称庆这一轮虽然利润回吐,但幸而损失不重。
每个人都看来心情不错,唯独沈霖。
前台姑娘工服没整理好,挨训;投资经理业绩报表排版格式错了一行,挨训;实习操盘手虚拟仓布局不合他心意,挨训。
本来气氛融洽的一天忽然变得全公司人人自危,颜絮都不往沈霖跟前转悠了,生怕撞到枪口上。
顾玫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把沈霖关在门外了这件事。
她真不是有意的,鬼使神差她就把门关上了,而且这事发生在她刚跟唐哲见完面的情况下,女人跟前男友见面要是没打炮就代表她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冷静下,这是常识。
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现实是,她八成惹怒了沈霖。且以常理来说,越是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越难搞——搞不好她捅了一个大篓子。
晚上有个饭局,周牧临时喊上她一起的,说是本来他跟沈霖两个人去就行,客户点名要见她。顾玫心想不奇怪,这客户跟她有点交情,精品中式饭店趣园的老总,姓阮,早年是长信资产管理的大户,和唐哲关系匪浅。不过她自从出了狱,跟这些老客户就都断了联络。
周牧的用意她心里有数,她人脉不窄,他肯定是希望她能把之前在长信积累下来的客户都拉来霖则。在商言商,她是该跟老客户再去攀攀交情。再者要是拉到真金白银的投资回来,没准沈霖一高兴就不跟她计较这种小事了。
然而她果然还是too naive,怪不得客户点名要把周牧把她带来,唐哲就在包厢沙发上坐着,手里夹着根烟拿一副扑克牌,见她进门似乎还微微一惊地站了起来。
得,这顿饭估计是吃不安生了。
“你们都认识,我就不说客套话了,都来坐,坐下就开席吧!”阮总腆着他的啤酒肚,笑呵呵地对顾玫说,“有一段时间没见顾总,又漂亮了!来来,往这坐,老位置。”
什么叫老位置?老位置就是不论怎么坐都得挨着唐哲,她心眼还没大到这一步,正要推却,沈霖先她一步开口了,“顾总监还是坐我这吧,对面是空调风口,吹着肩受凉了不好。”
她笑着应声坐下了,落座时向沈霖看了眼……他理都不理她,一手整理领带一手把玩自己的打火机。
顾玫觉着哄他高兴这事任重道远。
结果一抬头——她正对面坐的就是唐哲!
八人的圆桌,小的很,他下巴长了个痘她都瞧得清清楚楚,简直如坐针毡。
“我难得从国外回来一次,就把朋友们都喊来吃顿饭,都不是外人,吃好喝好最要紧!”阮总给唐哲倒了杯酒,“唐老弟刚从里面出来,这一杯酒就当我给你接风洗尘啊,你看你这一出闹的,把媳妇都闹没了,不值当!”
唐哲闷头就是一口干,放下酒杯时跟她对上了一眼,又微微垂眼笑着说,“阮哥,酒不错啊……”
“可不!私人珍藏!”阮总把杯子向沈霖一举,“沈总啊,跟我喝一杯?好眼光啊,挖了顾总来帮忙,她可是我认识的漂亮女人里最会赚钱的!”
沈霖薄薄地抿了一口酒,目光从顾玫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没有看他,她只是专心致志地在啃一块排骨,啃得相当用心,卡在骨头里的瘦肉也不放过,啃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抬起头来。或者说她压根不情愿抬起头来,每当她面前转过一道菜,她就伸手夹筷子堆满她的碗,再闷头吃个不停,生生把自己撑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红彤彤的一碟剁椒鱼头转到她面前时,沈霖把她的筷子截下了,“太辣了。”
“我记得沈总是能吃一点辣的。”酒过三巡,阮总面色比碟子里的辣椒还红,“这鱼头可是名菜,我花大价钱把厨师从其他饭店挖过来,就是要他这道菜!沈总不试试太可惜了!”
顾玫一时间骑虎难下,她是不太能吃辣,这满满一碟的剁椒,看起来委实触目惊心。
唐哲伸手招来了包厢服务员,“给我对面的女士来杯鲜榨西瓜汁,常温的就行。”
顾玫双手在桌布下绞握在一起,望向唐哲扯了个笑容。
沈霖突然站起来,摸了桌上放着的打火机揣进口袋,“失陪一会。”
等他出了包厢门,周牧才慢悠悠地来了句,“估计是烟瘾犯了,不管他,阮总,我们再喝一杯。”
顾玫没来由心一沉。
沈霖在饭桌上的礼节她是清楚的,随口撂下一句话就走不是他的风格,他现在的状态可能比生气更严重。
更糟心的是,他一走她就立刻没了安全感,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她前男友而是侏罗纪世界里的暴虐龙,残暴又狡猾地与她对峙着。
她忽而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依靠沈霖,尽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贴上了自私的标签,可她已经没法否认这件事。他成了她对抗恶龙的一面盾牌,只要站在他视线范围内,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层□□,而他一不在,她就生怕自己成了怪兽的晚餐。
她一秒钟都坐不下去了。
服务员把装盛得鲜艳精致的鲜榨果汁端到她跟前时,她忙站起来说了一声,“我去下洗手间。”
走廊走到尽头就是洗手间,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软得不踏实,她从一排中式花灯前走过,每一步都走得思绪混乱,然后她看见了沈霖。
他靠在墙上抽烟。
香烟些微的火光他颀长的手指间忽闪,他低着头,一贯平整的领带已经被他扯下,搭在手里。
她一定是喝醉了,这不是沈霖,沈霖怎么可能摆出这副颓然的姿态来?
她心里发颤,呼吸紧张。
他抬起头来跟她对视的一刻,她深觉自己可能就是条恶龙。
“你怎么了?”她往前上了两步走到他面前,“不舒服?”
他往右侧指了指,“女洗手间。”
然后又抢在她张口之前对她说,“顾玫,我有点累,我不想说话。”
他在暗沉灯光下的侧脸消瘦,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和左手手链,权衡着该说“需不需要一杯蜂蜜水”还是“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把你关在门外的。”她说话的声音干涩,“我当时只是很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怎么可能是好意?”沈霖直起腰来,摁熄了手里的烟头,流露出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的意味,“顾玫,你就这么喜欢他?”
顾玫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她只是下意识地摇摇头,用苍白的言语辩驳,“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沈霖突然间把她抵到了墙上,双手将她囚固在怀里,声音闷沉地在她耳畔问,“真要是这样,你还怕他什么?”
“我怕他什么了?”她不住地拿双手推他,“我怕他什么了?你说!”
“你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这不是怕什么?”她越推他走,他就贴得她越近,“你怕你自己放不下他,还是怕他已经放下了你?”
顾玫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你放开我!”
沈霖不理她,一双眼定定地看她,看得她心慌意乱,张皇失措……最终转过脸时落下两行眼泪。
顾玫压根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兴许是她的后背贴着坚硬冰凉的墙壁,而她面前的沈霖炽热得令她喘不过气,她一下觉得自己手里没了盾牌,周围全是对她张牙舞爪的野兽。
她是怕唐哲,让沈霖说准了又怎么样?
唐哲这个名字就是扼在她命运的一个魔咒,不论她多少次想摆脱他的束缚过新生活,只要见上他一面,她就能被打回原形。她能在白日里跟他谈笑风生地说不要紧,没关系,不难过,半夜里却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哭就是好几个小时。
她不要这样,她痛恨自己,痛恨完了一转头她就恨不能想出一百个、一千个理由来原谅他。
她很怕他,怕一不小心再次泥足深陷,怕刚刚看见了一点新生活的曙光,就又失足堕入黑暗的深渊。
沈霖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还没说两句,就知道哭……”
她立刻使劲挣开他的怀抱,“你走开!”
顾玫恶狠狠地拿手背往脸上一抹,眼泪是擦干了,硬是被手链上的尖角在脸颊上拉出一道血痕。
她不知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的不是来时的路。她视线模糊,只知道闷头向前走,沈霖拉她一次她就甩手挣开一次,不肯停下脚步。
“顾玫。”他跟在她后面喊她的名字,她不理,直着脊梁向前走。
他又一次去拉她的手,这次他不肯松手,“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周牧还在包厢,我要回去。”顾玫倔强地抬头,“我能把唐哲喝趴到地上,你看我是不是怕他!”
沈霖一时发觉自己没法跟她沟通。
他索性拿手里的领带把她的双手一绑,系个个牢固的活结,手牵着领带长点的一端,拽着她往酒店门口走。一路上颇为招摇,惹得不少人偷偷拿余光瞥他们。
如果说顾玫刚刚还只是感性作祟,本能地拒绝沈霖,现在她简直就要被他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