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8(1 / 1)
顾玫自觉情商还没低到往枪口上撞的地步,是以一脸云淡风轻般保持沉默。
沈霖懒得和她计较。
理智告诉他,不论顾玫做什么,他最好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
跟女人较真,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雨下得很大,顾玫一直盯着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来回回。
沈霖把冷气调到最小一档问她,“冷吗?”
顾玫摇头,“不冷。”
不冷才怪。
她衣服全湿着,头发也都湿漉漉地贴在后颈。被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沈霖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秒,还是把冷气关上了。
五月末的夏天,密闭的车厢里全不通风,他紧系的领带一丝不苟。
不过一会,背后就出了一层薄汗。
顾玫还当他大中午的有什么要紧的生意要谈,没料他出公司之后转弯直接送她回了细雨花园。
“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沈霖目不斜视,“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来对门找我。”
顾玫想都没想到他细心到这个地步。
她自己当然知道现在的衣着尴尬,但她根本没在意这种小事——反正大夏天的,空调一吹就干了。
沈霖太小题大做了。
可她转念又想,难怪颜絮这么喜欢他。
半小时之后,顾玫摁响了沈霖的门铃。
她琢磨,午休时间都结束好一会了,给她这么一耽搁,应该不会误他什么事吧?
往常她的把自己“收拾妥当”得花不少时间,今天她的效率都能感天动地了,结果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居然没人应门!
她耐不住性子,又戳了两下门铃。
这么久不来开门,沈霖该不是撇下她自己回公司了吧?
按理是不会的……
她正在寻思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咔哒”一声,大门露了一条缝,顾玫顺手就把门把手一拉——
场面尴尬。
沈霖几近半裸着站在门后。
他没戴眼镜,头发湿润,只套了一条宽松的休闲裤,衬衣松松垮垮的半敞着,一粒扣子都没系。
看起来是从浴室里慌里慌张出来开的门。
顾玫的目光有点燥,“你洗澡怎么比女人还慢?”
沈霖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先进来。”
客厅铺着黑色木地板,墙面素白,质感沉重的黑色皮沙发背靠着一副占了整面墙的油画。
油画用色偏冷,一大片深蓝色勾出海面波澜暗涌的广阔。
可顾玫现在没有欣赏艺术品的心思,她余光忍不住往沈霖的腰上瞥:没腹肌,但也没赘肉,皮肤白净,线条紧实。
怪不得最近都流行禁欲系。
平时西装革履的男人随便敞点皮肉都美不胜收。
美不胜收是客观形容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沈霖从厨房里端了一个瓷白的小碗出来,“把这个喝了。”
顾玫凑头闻了闻,可乐生姜。
哦,原来不是洗澡洗得慢,是先煮了姜汤再洗的澡。
她对姜汤这种东西一贯宁可信其无。
但沈霖好心好意,她也不好当面推却,端起碗来仰头一口闷,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沈霖已然把衬衣妥帖扣上。
米白色的休闲裤配淡蓝色的暗条纹衬衣,整个人显出了夏天的清爽干练。
顾玫拖着下巴歪头看他,越看越不对,“你不戴眼镜能看清我吗?”
沈霖随意的卷起袖口,笑着回答她,“能啊。”
“你近视多少度?”她伸出五根手指对他比划,“这是几?”
沈霖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打开电视,“100度,摘了眼镜跟不近视也没什么区别。”
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一打开就是股票行情。
004582,长天科技,下午又拉了个涨停。
沈霖翘着腿,摁着遥控器查看资金出入量,“我入行时二十出头,客户普遍认为年轻人做事不稳当,都不大信任我。戴眼镜见客户能稍微显得沉稳些,权当个修饰品。”
说白了,装逼用的。
顾玫自觉地把空碗拿去厨房里洗了洗。
她不知道沈霖平时做不做饭,要真做饭……这厨房也太干净了,白色瓷砖还是白色,白的橱柜还是白的。
再干净的菜都少不了油烟,这人一年到头估计都开不了几次伙。
可一个人住,煮一锅饭得吃好几天。
是很麻烦。
她擦干了手转过身的时候,沈霖就站在离她几步的地儿看她。
距离不近,顾玫却直觉到一股危险。
他眼里有欲望,对,纯粹出于人类繁衍本能的欲望。
她奇了怪了,敢情摘了眼镜还能让人暴露本性?
顾玫理都不理他,“还去公司吗?”
“不去了吧。”沈霖顺着厨房的窗户往外看,“雨还没停,一去一回太麻烦了。”
“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嘛?”她说,“周总三天两头地跑客户,你班都不愿意上。”
沈霖不以为意,“他是工作狂。”
她抬眉,“你不是?”
他顿了顿说,“以前是。”
言下之意,现在不是了。
顾玫不想跟他说下去了,他看她的眼神太不对了。
再说两句估计她又要给他发卡了。
何况她心里门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人这种进化不完全、行动思维受荷尔蒙支配的单细胞生物,根本压不住一股邪心。
当然沈霖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走了,他拦下她说,“公司可以不去,工作还是要做。”
他领她到电脑前,“盯着这只股,十三块钱以下的卖单,全收进来。”
是新股,004885,智前教育。
“可长天科技还没出货啊……”话一问出口,顾玫自己反应过来了,“已经出了?”
“今早出的,按约定,我们第一批出。”沈霖说,“我们出资量最少,赚点辛苦钱就行了,稳一些更安全。”
呸,顾玫搁心里想,这种话他居然都好意思说出口。
这种行情里坐庄,他什么心都不用操,随便放两个利好消息股价都能蹭蹭往上涨,他不单能赚层利润还能抽成——好事全给他占了,他还觉着自己辛苦!
等顾玫在椅子上坐下时,沈霖就站在她背后,不言不语,一双眼始终专注地盯着她的软件,是认真在考虑交易上的事。
行情不行的时候,客户赚的少些也没怨言,何况霖则名声在外,收益在业内有目共睹——对比其他私募,他们堪称翘楚。
但现在这种大牛市,你收益再高,客户还是嫌少。
这个市场,越涨越乱,越乱越不按规律走——
周牧最近成天地见客户,其实说白了,就是心里不安稳。
真是麻烦,他叹气,真想甩了公司过点清闲日子。
顾玫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他的卧室。
桌面正对就是他的床铺,铺着一套深烟色的床单被套,床头柜上搁着瓷蓝的烟灰缸,里面还有未收拾的烟蒂。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歪在床头抽烟的画面。
轻烟缭绕,侧脸昏黄。
顾玫没来由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她摇头。
太近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她跟沈霖已经越过安全距离了。
这样不妥,而且隐隐令得她深感不自在。
沈霖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丢下了句“我去抽根烟”就去了客厅。
这一只烟,一抽就抽了一小时。
三点整,顾玫关上了交易软件,正要去跟沈霖汇报成果,无意瞥见了他搁在桌角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她认识,不,应该说是做这行的,没几个人不认识。
沈正英,沈霖的父亲,国内最早一批搞基金的,正统金融专业的留港硕士。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沈霖已然在门口斜靠,一手插在裤子口袋对她微笑,“我父亲去世有八年了,心肌梗死,来得太突然了,之前谁都不晓得他心脏有问题。当时他手头资金量太大,蚀了大本。”
2007年的股灾,满仓持股的基本无一幸免。
顾玫问,“你怎么不跟你母亲一起住?”
“她不乐意,说我成天在她跟前太碍眼了,又嫌市里到处闹哄哄的。”沈霖反问她,“你这次出狱,都不回去看看父母?”
顾玫的表情变得略有些不自然,暗暗绞着双手,“我妈早就不在了,我爸……跟我一样,被我爷爷扫地出门了。”
沈霖一时怔住。
顾玫不愿意跟他细说,这里面的曲曲绕绕一时半会压根说不清楚,况且真要说出来,她自己都嫌丢人。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提议,“外面这么大雨,我也懒得出去跑,冰箱里还有点菜,随便凑合一顿比你吃泡面强。”
她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我最近减肥,晚饭啃两苹果就管饱。”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来了,顾玫起身要走,“你来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她把他的桌椅整理妥当之后就往客厅门口走,还没出门脚步就顿住了。
大门外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眼睛红得跟兔子似得,看五官长相年龄不大,一见着沈霖——哭得更凶了。
嚯,这什么戏码,风流债找上门吗?
她抽抽噎噎地喊,“沈哥……”
沈霖二话不说把人拉进来,她还在哭,“我刚去公司,他们说你不在,我就找过来了,心想要是你还不在,我就在门口等到你回来……”
顾玫在原地踌躇,前后没过半秒,人就跟她四目相对的撞上了眼神。
这种局面她没应付过,理智告诉她得立刻走,不能耽搁。
沈霖却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地跟人介绍,“这是顾玫。”
人姑娘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声音对她喊,“嫂子。”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