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参精（1 / 1）
“没人能躲得过摄心谱。”还好魅魔并未疑心，似乎对自己的术法十分自信：“我这曲谱能摄心引梦，所有听到他的有情人都会陷入情意梦境里，随我使唤。”
“世间多的是无情之人，何况还有你我这样算不上人的。”神秘男子皱眉道。
不是人？难道孟师弟他……？想着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却见他眉头紧皱回头反瞪了我一眼。心下斟酌一番，定是我想坏了，人就好生生的站在面前，有血有肉，怎会不是人呢？也许是用了什么特殊的仙法吧，就像现在这样。
“提防些总是好的。”神秘男子沉声道，“饶他一命吧，我只帮你召魔，不帮你杀人。”说话的语气又有关怀又有严苛，让人轻易看得二人的关系玄妙。
魅魔心有不甘地收回手掌，将笛子拿到嘴边，薄唇微抿，乐声又颤悠悠地飘了出来。我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偏偏曲子却所向无阻地直直穿到心眼里头，令人头疼欲裂，迷离之间好似看到母亲站在眼前莞尔笑着。
糟糕，这样下去定会再次中咒，我使劲咬住嘴唇，提防意识不至于脱离控制。
还好坚持了一会儿，乐声终于停下，夜色中多了一名男子跪在爹爹旁边，那衣服身形看着有些耳熟，只是隔得太远分辨不得，等他开口后，心下骤然冷了半分：“小单……”此人分明是今早在药店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听他口中道出来的二个字，难道小单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唤的这个人，死了没有？”魅魔心有疑虑。
“小单……小单他被妖怪吃掉了！”说着大声哭了起来，“是穿山甲妖！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可是我……我没有救他，我跑掉了！”我瘫坐到地上，心里空荡荡一片。
是我撞到了说书人，是我放了穿山甲妖……
“好了，别哭了！”魅魔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你只要唤他的名字，我就帮你把他带回来，到时有什么话你再亲自跟他说。”
“小单，小单……”男子泣道。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单好意送药不但因我而死，如今还要堕入魔道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远处平白冒出一道诡异的风口，无数刺耳的哭泣声从里面跑出来，尖叫，嘶嚎，咆哮。心里深处所有悲伤的情愫恍若轰然间决堤而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着。孟师弟也没有好到哪去，眼角噙着泪珠，泫然欲泣。这些哭声都像在跟你娓娓道来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就算你没有听懂他在讲什么，也被感染得莫名难受起来。
风口飘散着紫色青色混杂的迷雾，几阵阴风过后迷雾更胜，白色的雾团不断地从里面往外逃出来。
“糟糕！”神秘男子沉声大喝，两手飞快结了印，几道飞速旋转的紫色光流瞬间将这些白色物体牵住，推回风口。“阎王发现了，你快把这个男的打晕，别让他再唤了！”
“我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怎么能说停手就停手！”魅魔狰狞道。
“你若再不停手，出来的就不止这些简单鬼物了！”
魅魔丝毫不理会他说的话，独自飞到空中，笛声变得宁静祥和：“刚好把他们全部收为己用！”
那些白色的雾团果真被笛声所惑般停在原地。一切看似圆满，不料风口里突然涌出了另一批鬼物，这些鬼物凶恶凌冽，到处横冲直撞，完全脱离控制。顷刻间笛声在魅魔旁边形成的护罩便被撞得零碎，魅魔吃疼地呻吟了一声，直直从天上落下来。神秘男子见状连忙将跪在地上的药童一掌劈晕，接住魅魔后心急地唤了几声“寅儿”，两人一头往天边飞去了。
见两人离开，我连忙跑到爹爹旁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不，确切地说是鬼。他半弓着身子，双手耷拉在胸前，十指只剩两指，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头顶上的脑袋壳子早被挖去，血液混着其他奇怪的东西潺潺地往外流，嘴巴咧得大开，冲我咯咯笑着。正当我看得仔细，后背冷不防被拍了一道，心里十个胆瞬间飞到九霄云外，腿软地坐到地上。
“鬼啊！”我惊叫出声。
“我还以为你真不怕呢！”紫衣男子兴致黯然地在一盘嘲讽，心下觉得有失体态，拍了拍衣服站起来。面前的鬼换了一番模样，面容恢复正常。
“小单……”喉咙里干干的。
“奚庭说我好事做太多了。他是人啊，哪明白我在积累公德。”他牵强地笑着，黯然道：“早上我看见穿山甲妖被道士伤着，就给他送药去了，可是穿山甲妖伤的太重，妖性大发就把我吃掉了。其实我并不是人，我是一只修炼五百年的人参精，它虽然吃掉了我的肉身，但我的神识还在，可以附着在其他人参上继续修炼。只是……”他突然收了笑容，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人，“等我修成人形，就要三百年以后了。”
“太玄，上虚，下尽，效……”一边有人虚弱地吐着字眼，正当我以为他要施什么除妖的法术准备出手阻止时，他却自己昏了过去。我看着他疲惫地躺在地上，有些动容。
“他这副年纪，能用如此之久的掩息法已经很不错了。”小单若有所思道，“我现在失去了肉身，看在今天早上送你药的份上，请你帮我把奚庭送回去，顺便帮我好好劝劝他，莫要牵挂于我。”
“对了，还有件事情得告诉你。”他突然严肃起来，对着我一字一句地叮嘱道：“我本想入奚庭的梦境见他最后一面，中途却被你引到了这里。你身上有一种光，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想接近，不，是妖……大概被人施法封印住了，我现在没有肉身牵绊，神识清明才看得到。也不知是福是祸，你且小心应对。”说着化为飞尘消散在夜色中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这皎洁月光底下，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