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世（1 / 1）
“银沁，银沁！”妇人着急的呼唤声，“你挺住啊！”
像在山谷里头回荡了好几遍才飘过来似的，入耳时只听得阵阵轰鸣。眼上粘稠一片，我使劲憋着最后一口气，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愈演愈烈，再多呆片刻怕是得闷死在这里头了。
奇怪，我不是在，在……脑海里一片空荡荡的，凭我怎么想都想不透彻。
不行！憋不住了！
一缕华光掠过，眼前的堵塞被硬生生切开。吃力地把双手攀到裂开的两半边缘上，还没来得及好好换气，身后又有股奇怪的力气强撑着我坐起来。
“银沁！银沁……”妇人背对着我拼命唤着，回头发现我后惊得张大了嘴巴，双目圆睁：“孩……孩子！”
“沁儿呢？”说话的是个面容狼狈的书生，脸型瘦削，下巴上胡渣狼藉，“我夫人呢！”
“妖怪，妖怪啊！”窗外突地几声惊雷炸开，妇人接连叫了好几声，像看见鬼一样连跌带摔地逃出门去。
又有一道闪电劈下，电光凌冽，男子踉跄退了几步，没打理好的头发又从冠上垂下几缕，咬紧牙关和我对视着。须臾后冲上前来一把将我扔到地上，摔的我眼冒金星。左边脸颊碰巧触到落在地上的碎瓦，血迹顺着尖角流下漫到地面。我看见瓷面上映着的小小脸颊，满头雾水。
茫然地打量起眼前的屋子，四处布置简陋，竹木为地，茅树为顶。苇草床上一个容貌清丽的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我，那双眼睛目光温和，已无半点生气。几缕发丝和着汗水黏在眉边，下半身盖着略旧的床单，血迹猖狂。
心下突地想到一处，莫非是我割开了她的肚子？
“沁儿，我错了，我们不要孩子了，我们不要孩子了，你快醒醒……”男人道。
和着外面一声还要强过一声的雷，倒把我也带得戚戚然起来。
“妹子，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感谢我？”空气里突地飘来一句话，我寻声而去。
“别找了，我就在你眼前。”一只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趴到我旁边，伸出爪子优雅地捋着嘴边的胡须：“那女人本来就要死了，我只是割开她的肚子救你，莫怪我。”
我看着那两只圆溜溜的漂亮眼睛，它也看着我，低低呜了一声，像是在笑。
“这屋子下面定是埋着好东西，整座山就这儿灵气最精纯。”黑猫满足地环视了一下房间，从角落里叼了块布把我包住，阴阳怪气道：“可惜了这小小脸蛋。”
边说着边把我叼起来走出门去，我跟着它的步伐左右晃动，看着天上不知何时飘下来的血色雪花发呆。黑猫驻足瞅了一会儿，疑惑道：“正热的时头，怎下起红色雪花来？”
“难道是哪个神仙坐化了？”又自言自语道。
几枚雪花落到脸上，融成血水，日头高高照着，与这昭昭雪景委实不称。
黑猫叼着我一直走到暗黄木篱笆围着的院子里，小心将我放到地上，冲着木门呜着。那门板似因长年雨露浸透，木色尽失。方才的妇人将房门打开，看见我后吓得连忙又关了起来。“我的老祖宗，这是谁造的孽啊！”躲在门后反复唠叨了几句，才打开房门又惊又怕地将我抱在怀里：“这小鼻子小眼睛真是像极了银沁……”
奇怪的倦意源源不断袭来，强逼着我睡过去般，疲惫地打了个深深的哈欠，闭上眼睛一下就没有意识了。
“有意思，有意思。”一名白衣男子摇着手中纸扇，面容朦在雾里。
“师兄以为如何？”另一名男子淡淡道。
“我觉得如何重要么？”白衣男子自嘲道，“你要做的事谁拦得住。”
男子沉默不语，云袖一挥便唤了层层白云将我覆在底下。入眼纯白一片，只听得到隐约声音了。
“这灵物不知是仙是妖，不如召集各门高手合力诛灭？”语气似有调侃之意。
“四大神器同时生长灵物，”男子若有所思，“也不知是福是祸。”
余下声音却似回音般晕到水里，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听到黑猫正在与谁交谈着，眼前几个朦胧身影杵着，房间里好像暗了许些。
“我说狐狸姐姐，这屋还有小孩在呐，您这样不太合适哦！”黑猫饶有兴致地卧在我旁边，直到睁开眼才发现，我居然回到了原来的小木屋。
“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便是。”
声音是从床上飘过来的，一名女子赤身裸体缠绵在男人身上，日光在她清秀背上晕出十分好看的线条。满头秀发披在双肩，随意垂下来的几缕被撩到耳后，实在魅惑。男人的衣衫已退去一半，脸颊上泛着可疑的红晕。我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
“不敢不敢，死者已矣，无用肉身姐姐占了也好，这男人您就暂且饶他性命吧。”黑猫道。
女子两瓣朱唇微微笑开，顾盼神飞，低头便朝男子覆去：“今天运气好，捡到个现成的身子，要是不吸掉这个男人的精气，我可维持不了多久人形。”
“姐姐何苦为难小黑，这家主人对小黑有恩，还请姐姐高抬贵手，小黑必定好生报答。”
“就你？”狐狸精嗤笑了一声，唇瓣微微促起，有几率无形的气丝从男人高挑的鼻子中溜到她鼻息之间，眼角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还不如把这小家伙一起吃了，也不要你这份恩。”男人脸上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似在挣扎。
“姐姐莫急，你我道行尚欠，都知妖族修行不易，不过小黑最近寻得一物，可增进修为。”黑猫道。
狐狸精不耐烦地收了收衣襟从男子身上坐起，姿势暧昧道：“何物？”
“此去三百里外，勒溪山云起洞里有一只五百年道行的蛇精。今日正逢端午，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可从它手中抢得元丹，到时小黑便将这元丹拱手奉上。”
“你也是好笑，五百年道行的蛇精我们怎么打得过？”狐狸精嘲道。
“蛇精道行越高，化形就越痛，此时此刻，它必定已将元丹祭出体内掩护肉身，我便先进去拖住它，只要元丹不在体内，蛇精必定法力大减，姐姐收了元丹再伺机逃走。”黑猫答道。
狐狸精飞到桌子旁边，瞬时换上一身鹅黄霓裳，头上插着一根极好看的簪子，白羽点缀，面容竟与我刚死去的母亲一般无二，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像未曾出现过：“我倒是愿意接受这个回报，不知你有何计策？”
“这是我从一个道士身上偷的灵犀石，姐姐尽管拿去。”说着一颗发着绿光的石子颤悠悠飘到了狐狸精眼前，我分明看得仔细，却实在不知这石子是从何而来的。
“危急时刻，姐姐用它可自行逃去。”
“此话当真？”狐狸精将灵犀石接过，脸上仍有些许怀疑。
黑猫回头了我一眼，正好对上我的眼睛：“小黑不敢欺瞒姐姐。”
“果真如此，若出了什么状况，莫怪姐姐脱不开身救你。”语气竟不似刚才咄咄逼人。
“无妨，小黑自有脱身妙计。”
狐狸精回到床边，手指妖娆拂过男人的脸颊，又流连忘返地在唇瓣上点了点：“真是可怜了这位公子，本想让你一觉永远睡过去，也不必管这情意爱恨。”
“沁儿……沁儿……”
床上的男子依旧不停地呢喃，刚好不至于让整个房间太过安静。黑猫突然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妹子，我又帮了你家一个大忙。”
我困恼地看着它，很想竭尽所能好好地分析一下现状，脑子里却总有点奇怪的东西堵着。越是想打开天窗闯看片天地，越觉得一片迷糊。
“真有意思，你这小孩在想些什么？”黑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脸凑得更近了些，我撇过头不再看它，未料它竟然伸出舌头舔了我一下。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维持到妇人进来，听到脚步声后黑猫便很自觉地提前跑掉了，狐狸精不知何时独自遁了去。妇人轻轻地把我抱起，从方才端来的汤碗中舀了勺白白的东西，喂到我嘴里，糯糥的。
床上的男人醒了，对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失神了一会儿，沉声道：“沁儿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闲人，时时刻刻盯着……”话及此次，惊觉不太对劲，只张大了嘴巴未在开口。
我看着男人脸上一阵惊讶，一阵害怕，一阵欢喜，像走马灯过了一遭，忽又大吼：“沁儿没死，沁儿真的没死……我要去找她！”边喊着边跑出了门去，任凭妇人在身后叫唤着。
他这一去，倒是把自己往狐狸嘴巴里喂了。
“天都黑了，要找也不明天找去。奇怪，这人明明咽了气儿，怎么会……莫非，是菩萨保佑？”妇人将我抱起，“大人们尽管折腾，倒是可怜了这娃儿。”
房间的桌柜突然跟着咯噔咯噔地晃了起来，妇人抱着我靠在墙上，余震缓过来后，我看见一道绿色身影飘到门边的小角落里，光华散去化为黑猫。
“又是打雷又是下雪又是地震，娃子以后是要做大事的咯。”王妈又唠叨了几句，护着我往她家去了。黑猫一直跟在后面，等王妈睡了之后黑猫着急地跳到我身上，胡须一上一下的。怀里揣着个圆圆的东西，灵气四溢：“那根本不是什么灵犀石，只是我做的障眼法，有狐狸精拖住蛇妖，小小元丹还不手到擒来。”
“看吧，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说着一口吞了进去，隐约看见肚皮下渗出淡淡的翠绿的光，它蜷缩起了身体，有一丝暖暖的温度传递到我身上。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五百年道行的元丹，味道就是不一样！”听起来竟不是第一次做偷别人元丹的事了。这元丹刚吞下，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飘到了耳边：“死猫妖，今日如此作弄于我，来日必定让你加倍奉还！”
“真是狐有九命，以后有的折腾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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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审核废了蛮大工夫。为啥用第一人称呢，为啥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