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我问,又把鸡蛋暂且放在麦垛上,不放进衣兜里是担心不小心碰破它们。
子玲伸直了腿,她的腿很好看,又直又细,穿牛仔裤很好看。她把手搭在大腿上,说:“没有。”
“那你干嘛作出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
“生气的表情。”
“有吗?”
“怎么没有?”
子玲沉默下来,不知道我又说错了什么话,她也懒得跟我解释。她眯着眼,这会儿阳光有些刺眼,子玲伸出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住阳光,她明亮的眼睛里有挡不住的哀伤,这种哀伤并非因为一时半会的烦心事而散发出来的,反倒是像经过岁月洗礼后沉淀下来的,她只不过才二十岁呀,哪有什么岁月可言。
“你笑一个嘛。”我说,“有什么好笑的?”子玲微微侧头问。
“我的意思是你要开心一点。”
“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是的。”
“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作出开心的样子?”
我顿时语塞了,“干嘛不开心?”
“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
我点点头,一下子躺在麦垛上。我望着天上移动的云发呆,如此过了一会,我问子玲:“想去散步吗?”
“去哪?”子玲放下额头上挡住阳光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白手帕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她的皮肤很白,所以那些汗珠看起来晶莹的还有些可爱,倒不会使人觉得恶心。九月的空气和太阳都显得有些闷热,子玲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确实有一种令人想要亲吻她脸蛋的冲动。况且子玲长的其实也还不错啦,特别是明亮的眼睛总会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
“去哪都行啊,无非就是爬山,在森林的小路上漫步之类的,你们城里人不是称之为踏青么,要不要去?”
“你能不能不要用你们城里人这样的字眼?”
“为什么?”
“让人听着不舒服。”
“好啦,要不要去?”我笑了一下,问。
“不去了。”子玲摇摇头,把手帕放进衣兜里,又说:“我有点累,想回去了。”
“想睡觉吗?”
“嗯。”
“何不如试试在麦垛上睡一觉,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有风,又不会觉得很热。”
“麦垛太硬了。”
“不要太挑剔嘛,试一试就好了,你要实在睡不着我们再回去?”
“随便吧。”子玲仰头躺在麦垛上闭起了眼睛,她的眼睫毛不安生的在跳动着,十分的可爱。我很享受现在的这份感觉,麦垛,太阳,风,一个躺在我身边睡着的女孩,还是不错的嘛。
结果子玲睡的很香,我反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因为一些心猿意马的缘故。最后好不容易睡了一会,真的只是一会,大概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的样子,子玲就把我推醒了。
“好了,走啦。”
“我真不想动呀。”我伸了个懒腰,打算继续睡。
“我走了。”子玲说,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心想还是走吧,一个人留在这儿多没意思。我爬起来又伸了一个懒腰,子玲指着我的腰部一脸的嫌弃。
“怎么了?”我低下头查看,发现上面有一摊黄黄的鸡蛋液,我竟把那两个鸡蛋压碎了,现在它们残缺不堪的尸体正躺在麦垛上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只不过鸡蛋破了而已。”我倒没觉得尴尬什么的,倒是子玲那副表情令我挺意外的,看来她不止拥有冷漠一个表情嘛,偶尔还会作出其他表情来的。
“好了,我们走了,可惜两个鸡蛋了。”我率先跳下麦垛。
“我怎么下来?”子玲站在高高的麦垛上问我,“顺着麦垛滑下来,我接住你。”我言行并动的指挥子玲,她复又坐下来,顺着麦垛的边缘一点一点的滑了下来,我张开手一下子接住她,把她揽入怀里。子玲的身体很柔软,身材也还不错,虽然隔着衣服,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胸脯很丰满。把子玲揽进怀里时,我就显得有些燥热起来,不过她很快就挣脱开了,脸颊上浮起了两片红晕,蛮保守的一个女孩。我刮了刮鼻子,跟在她身旁一路无话的回了家。
入秋后,稻子也收了,又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所以在一段里我没有再和子玲待在一起,主要是我没有什么借口去找她,另一面我总去找她的话,她可能心烦,再一方面我不想使她误认在我在追求她,因为就目前来说我还没有这个打算。我对子玲这个女孩其实印象还不错啦,虽然她有时总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令我难堪,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况且想到她是一个忧郁症患者,我对她就多了一分同情。
秋末的乡下景色十分怡人,山里的各种树木都开始泛黄,秋风吹一圈下来,荡得满地的枯叶,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子玲的母亲突发奇的邀请我家明天去吃饭,因为是子玲的生日。子玲的父亲我只见过一次,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大概是忙于生意吧,但无论如何也应该抽时间出来看看女儿呀。
既然是过生日,那就应该送礼物。所以我还费了很大的心思,该送子玲什么呢?
这常常是困扰男人的一个问题,毕竟我还从来没有送过女孩礼物,虽然之前有谈过一个女朋友,但是乡下不时兴这些。所以我还比较缺乏经验。后来我看电视的时候,刚好播到一群小孩放风筝的画面,我一下子突发奇想,不如送子玲风筝吧!虽然时下已经是秋末,但天气还算凉爽,景色也不错,送风筝的话应该可以的吧。于是我动手做了一个简易风筝,这没什么难得,用竹片搭一个菱形,再糊上又薄又轻的宣纸就好了。我还特意试了一下在风筝后面粘了一条尾巴,也试飞了,效果还不错。
吃饭那天,子玲的母亲和我母亲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的忙碌,他们两个倒是处的还不错,父亲则在客厅里看电视。我拿着风筝悄悄上了楼,如果想要找子玲,去她房间就好了,她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上楼后发现子玲的房间门半掩着,我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子玲正坐着窗口前。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猛拍了她一下肩膀,吓得子玲一哆嗦。
“生日快乐唷!”
子玲瞪了我一眼,为我的恶作剧。
“好啦,别生气,我有礼物要送给你,我第一次送给女孩东西喔。”
子玲扭过头来,我把风筝从背后一下子亮了出来。子玲倒没显得多么惊讶,事实上我并不奢望一个忧郁症病人能够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明天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子玲摇摇头,我的信心顿时受了一点打击,有时她就是这么一个令你难堪的人,但你又全然不能发脾气,只因为她是一个病人。
“为什么?这可是你的生日礼物,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好的,如果把生日愿望写在风筝上面,再放飞它,不是很好的兆头吗?”
“没兴趣。”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找你好不好,风筝就放你这儿了,记得写上愿望。”我把风筝放到子玲的床上说。
“你好烦人!”子玲忽地扭头说,我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生气了。我这人生气了并不会发脾气或者扭头就走什么的,相反我会找这个人说清楚。
“真是好心没好报,这在你看来就是烦吗?因为我好心的邀请你放风筝?”
“对的,我不想去,你干嘛一直逼我?”子玲依旧一脸的倔强,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我陷入了一种难堪的境地。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开心一点呀,你就这样对待那些想让你开心一点的人吗?”我辩解说,尽量让自己显得一点错误也没有。
“算啦,我不和你争吵,反正也没有这个必要。”子玲止住话题,她明亮的眼睛里飘过一道自责的色彩,复又归于那种阴郁,我想她大概是明白的,只不过因为某些因素导致她常常作出违背意愿的事情,但又不愿意作出改变,这个在这个矛盾的境地里不停地循环往复。
“你知道是你的不对。”
“什么不对?”
“你不该跟一个关心你的人发脾气。”
“我没有跟你发脾气,是你太烦人,我已经说了不想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干嘛要求我那样做?”
“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邀请你。如果我不认识你,我铁定不会干这样的傻事,还有,如果朋友不能要求你这样做,那谁可以呢?母亲,父亲,还是男朋友?”我在子玲的床沿边坐了下来,因为我有点生气了,所有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明白,以此我才好决定以后是否还要和她相处。
子玲叹了口气,明亮的眼睛里那股浅浅的哀伤忽然变得无比浓烈,了解一个人越深,所接触的痛苦,快乐,纠结与矛盾,全都在你面前统统摊开来,所以老祖宗才会说距离产生美,君子之交淡如水之类的话。我不清楚子玲为什么会忽然一下子把她的哀伤在我面前摊开来,叫我看的一清二楚。也许是她的忧郁症发作了吧,又或者她一直都生活在这种忧郁之中,只不过不易觉察,一旦真正面对,就会像海洋一般浩瀚。
“对不起,我有些无理取闹了。”子玲双手蒙住了脸庞,我一下子心软了,心想这不是她的过错。
“好啦,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伸出手摸着子玲的脑袋安慰她,子玲松开手,眼角还残留着泪珠。我复又把手从子玲的脑袋上移下来,用大拇指轻轻的替她擦去泪痕,她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哀伤,无助与冷漠等色彩构成一副奇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