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仇恨与惑人(已修)(1 / 1)
接到璎珞详尽的回报,皇甫瑾都没有多做表示。
只吩咐人不要动他,又叫人备了火把、火油、符咒、雄黄等物,也就没有下文了。
璎珞是皇甫瑾都的贴身侍女,更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百里挑一的人才。
她对主上的忠心不容置疑,简直恨不得为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才好。即使心中不快,为主上的身体担忧,但她还是没有丝毫疑义地接下了命令,自去安排,不提。
地牢里,白沐花费了足足三个日夜,才堪堪将自己重伤的身体恢复过来。
没有习武的天分,他的身体尤为的弱。即使拿好药养着,也会三五不时地病上一场。后来,他成了中级蛊毒师,养出了许多滋养宿主的蛊虫,才渐渐好了。
身体,是白沐心中深切的痛,特别在眼睁睁的被人打伤,根本来不及反应后,懊恼的情绪更是在他的胸腔中翻滚不休,恨不得立马学会飞檐走壁的本事才好。
当然只是妄想罢了。
离开了蛊毒,白沐本身是很弱的,连个粗使的仆妇也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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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恢复了意识,但懊恼的情绪似乎也带了回来,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
在他的身边,召唤出的蛊虫们依旧维持着护卫的姿势,只是数量不对,少了些。
白沐冷眼看着,远处地面上,多了些银翼蛊的尸体,是被火烧死的。
连他的蛇蛊,威风凛凛的黑色鳞片上也多了烧灼的伤痕,正冲着他委屈地嘶嘶叫着,告状着。
“白公子,家主有请。”
身穿无缝铠甲,带着头盔蒙着面的侍卫整整围了他一圈,个个都武功高强。
他们手上举着火把、符咒等物,于这阴森的地牢里,更显出十二分的剽悍与骁勇来,显然是见过血,真正能下得了狠手的兵士。
白沐恨恨地看着他们,再也做不出笑脸来,再想想自己遭的罪,受得伤,更是气闷不已。
竹叶青与女儿红也在,正站在不远处的刑具上,不得接近,只得隔着几十个侍卫构成的人墙,关切地看着他。
白沐无奈,他出来时间虽不长,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挫败,而他的蛊毒、他的灵宠也帮不了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他对竹叶青它们招了招手,做了个手势,将其赶走了。
然后,他就收了身上的蛊虫,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押解下被带到他的“实验品”那里。
哼!
那个男人就是他的实验品,一个实验品敢这样对他,看他怎么对付他!
白沐眼神冰冷,但那黑漆漆的瞳仁深处,却是燃着熊熊的怒火,一团一团的火,仿佛要把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被伤及了脏腑,吐血不止。他的蛊虫被轻易地杀死,他的鸟被驱赶,而他被人胁迫。
这个仇,他记下了。
哼!
面色越发苍白的少年暗暗地在心里发狠,他不对小喽啰动手,只找罪魁祸首算账。
与此同时,他心里暗暗惦记的人失了一贯的优雅,打了个喷嚏。看得隐藏于暗处贴身保护他的暗卫们直惊奇。
当一个人强大到一个程度,远远超过同辈甚至长辈时,他会变成别人的信仰,被美化、被神化、被符号化,脱离了普通人应有的喜怒哀乐。而最可悲的,莫过于那个人也习惯于此,像一个无情公正的神祗。
然而,人世间又哪来的神祗?
幸好,现在的皇甫瑾都还不是,他还年轻。
俊美的男人坐在华贵的红木椅子上,明面上,身边没有其他人保护。
他难掩病容,却依旧是一副令人生厌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傲慢表情。
白沐被半压半请到男人的卧房,再没有召唤出任何一只蛊虫。他要面见的是一个大世家的家主,即使白沐再无知,也毫不怀疑他的身边,必是布满了保护他的人,明处、暗处,里里外外,他没有一点机会伤害到他。
而这些人,对于他,十分的不友好。
与富商出身的白家不同,权势与百年的积累将皇甫世家武装到了牙齿上。
一进门,见到的就是皇甫瑾都坐在椅子上假寐的模样,尊贵而超然,无欲无求得像一个神祗。少年简单的心里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真想要碾碎他冷然的面具,让他露出其他的表情!
这想法出现得突兀,白沐吓了一跳,然后被鸟养大、三观有些歪的少年不禁思考起这念头的可行性。因为太过于专注地发坏水,他没有听到男人的问话,也没注意到男人皱起的眉头。
很自然的,男人发火了。
有人生气像火山喷发,不待人反应就汹涌而至,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有些人发火,却好比是裹在旧棉絮衣里,被藏好的刀刃,看上去没有威胁感,也不会发出激烈的声势,却会不声不响的,划出一道银光,冲破所有的伪装与掩饰。
直到割下敌人血淋淋的首级来。
本质上来说,后者更危险。
皇甫瑾都像一只愤怒的豹子,他重视自己的威严与地位,其表现就是不允许别人忽视他、无视他,将他的脸面踩到脚底下。
他认为自己被挑衅了。
这个少年算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玩弄蛊毒的危险分子。凭什么这么对他。
皇甫瑾都面无表情地想到。
“白~沐~”
他放重了语气,命令道:“过来。”
白沐被从吊打皇甫瑾都的美好幻想里强行唤了回来,突然听见他的话,不禁有些愣神。
少年漂亮的脸上,尽是迷茫之色,直白地把他的不在状态给表达了出来,直气得皇甫瑾都虚弱地喘了两口大气,才忍下了欲要吐口而出的怒斥。
“哼!”
皇甫瑾都冷了眼,粗鲁地拿手拉住了少年的衣襟,把他拉到自己身前。
这样的距离,近乎亲密。
眼儿对眼儿,鼻尖只差一指的距离,呼吸相闻。
少年肤色白嫩,几乎到半透明的程度,圆滚滚带着一股潮湿气的眼睛无辜地眨了又眨,也许是觉得热,脸颊缓缓显出两团绯红来。这样的少年,令皇甫瑾都胸中沸腾的怒火,稍稍滞了一瞬,似乎失了目标一样。
皇甫瑾都这才意识到,他抓在手上的,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长得这样得好!
皇甫瑾都有些不自在地放开了他。但白沐却是个十足的弱鸡,手无缚鸡之力,他被皇甫瑾都突兀的动作影响到,本来就前倾的动作更加维持不足了,直接扑进了皇甫瑾都的怀里,像一只落进衣服堆里的小奶狗。
他不断扑腾着想要站起来,却不得其法,也不知道手脚有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皇甫瑾都黑着脸,一脸的风雨欲来之势,将白沐掐着后衣领子就提了起来,毫不怜惜地扔到了地上。
一时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皇甫瑾都毕竟是皇甫瑾都,从小生活在权谋算计里,并且游刃有余的人物。即使失控,也能很快地恢复过来,他没事人一般,只略变换了一下坐姿,态度依旧高高在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少年,压迫感十足地质问。
“你对辛霞媛做了什么?”
白沐皮娇肉嫩,最是经不起武力上的伤害,只刚才一下,他就蹭破了手掌,鲜血淋漓,疼得他眉头直皱,越发痛恨使他受伤的人了。然而,他缺少必要的常识,却不代表他感受不到危险。
即使他是身体康健的那个,而椅子上的男人一脸的病容,他也毫不怀疑男人拥有顷刻间杀死他的能力。毒蛊的发动需要片刻时间,而这片刻,就足以致他于死地。
白沐发动了体内的益气蛊,给自己止了血,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轻轻地撩了一些狼毛,没等男人发飙,他接着说道:“我看见她眉心泛着金光,像黑暗里的灯笼一样显眼,但其他人好像都看不见,然后,我就从那里拿出来一个六芒星的晶体。”
“你为何毁了它?”
皇甫瑾都神情严厉。
“我不是故意的。”
白沐垮着脸,莫名有些心虚:“看着它,我感觉很不好,就...就捏了一下。”
“谁想到它那么脆~~”
声音渐渐低弱下来。
皇甫瑾都语气突兀地缓和下来,带着诱哄地味道,冷然英挺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明显的柔和的笑意。
“现在,告诉我,你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
不笑的人若是笑起来,特别是当这个人颜值很高、眼睛黑得像黑曜石一样的时候,就很有冲击力与震撼感。
白沐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老底交代了,反应过来,那是悔之不及了。
“一眼泉水,一部《蛊毒要术》是吗?”
皇甫瑾都低声呢喃,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你能治好我,是吗?”
温柔磁性的声音,很令人着迷。
“嗯,我能的。”
白沐像是中了迷障,先前的信誓旦旦、咬牙切齿都变成了笑话。
皇甫瑾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这个往日里看起来冷然严肃的男人,变脸比变书还要快,又迅速变回了面瘫脸,毫无令人有反驳余地地下了命令。
“璎珞,带白公子下去,作为贵客好好招待。”
最后的半句话带了威胁的意思。
“是的,主上。”
白沐眼睁睁地看着三天前刚刚打伤了他的侍女,从帘子后面闪出来,像一只无声无息的老猫。
然后,他就被那女人“客气”地请下去了。而刚刚还对他好言以对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状似疲惫地抚了抚眉心,被逐渐阖上的门掩住了身影。
白沐心里忽然就恨得更加深切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一次一次地被愚弄,被戏耍,被任意欺凌。连他的侍女也能不问青红皂白地打伤他,而不受任何的惩罚。
“白公子,进去吧!你的房间。”
璎珞冷冰冰地示意,防备与厌恶竟是不屑稍稍掩饰一下。
白沐没管她,一个侍女而已,他径自进了房门,然后当着她的面,死死地关上了门。
不礼貌的重响声,仿佛是预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