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笨熊”崔世懋(已修)(1 / 1)
经历了女鬼的事件,杨雪儿沉默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崔世杰看着心疼。
往日里,她闹腾,闯祸,他头痛。现在,她安静,失落,他心疼。
但他也知道,这是必然的长大过程。
雪儿其实是个好孩子,她说话直白,有时候也犯些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毛病,但却从来没有坏心。
只是这个世界和她以为的不同,她暂时适应不了而已。
总有些人,嘴里说着甜言蜜语,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却有着一颗蛇蝎心肠。而有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却拥有最柔软的内心,连个猫都舍不得伤害。
其实,会说谎的鬼其实也没有多么了不起的。
人也会,说得比他们好,比他们动听。这次的事,也只当是一个教训吧!
如李甲遇见妖物一样,日后小心就是。
日后实在要小心了。
崔世杰总有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没有多少安生日子可过了。神神鬼鬼的,乱糟糟的东西都能在青天白日里冒出来,哪怕哪天在路上遇见僵尸旱魃什么的,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终于,漫长的旅途要结束了。
一行人进入了泉州,他们的目的地。这崔世杰是泉州人,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自然由他做东道,邀请一行人到崔家做客。
崔家是泉州掌权的三大世家之一,权势煊赫。
这三大世家以皇甫家为首,辅以萧家与崔家。三家向来是同气连枝,自几百年前一并落户于泉州的边境城市,廖西城,就一直是同盟关系。
而这廖西城,是两山之间的要塞,易守难攻。从三大世家正式入主以来,从未易主,被几百年经营下来,固若金汤,就是朝堂想要插手也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的。
提到廖西城,就不得不提前朝动乱了。
那时候,也是世道不好,贪官酷吏与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简直活不下去,又有天灾人祸捣乱。
都是时势造英雄,三大世家的先祖是没这个机会了,都是不通武艺的文人谋士。
但李夏王朝的缔造者,□□却看准了时机,也果断地抓住了时机,举起反旗,起兵造反,一时间响应者众。而三大世家的家主原就是至交好友,生活在廖西城中,均是智计百出的人物。
三人一起跟随□□南征北战,不知写下了多少讨贼的缴文,也不知离间了前朝多少的能臣勇将。
后□□得了天下,三大世家的老家主见其有独揽朝纲的意思,三人果断急流勇退,毫不留恋地放下了唾手可得、引人垂涎的权势,带着多年在战争中积攒的财富与□□的赏赐,回到了老家廖西城,繁衍生息。
而后的事情,也证明了他们的明智。
十几年时间里,□□专权独断,宠幸外戚,随他起兵的老臣死得死,抄家得抄家,极少得到善终。
可见三大世家老家主的识人之明。
皇甫家的先祖就曾与后辈说过,有些人命格贵重,却是可共度贫贱,却不可共享太平富贵的。虽未明言,却也是意有所指,世代为后辈谨记,不敢稍忘。
崔世杰生于此,长于此,虽十岁之后就被带到师门学武,但每年都会回来几趟,与城里人很是熟悉。
下了马车,走在城里的大街上,就有那相熟的和他打招呼。
崔世杰态度平和地回了礼,也不着急回家,只信步带着白沐等人,逛起街来。在三大世家的管理下,这个城市欣欣向荣,街道干净整洁,百姓们虽比不得幽州人富裕,脸上却也没有什么愁苦之色。
东界的馄饨,西街的泥塑偶人,南街的骏马良驹......
白沐自出密林以来,所到的地方,不是穷乡僻壤、连小偷都嫌弃的地方,就是豪强剥削、百姓困苦潦倒之地,虽然幽州繁华,却因为家事而心情沉重,在处理好了与白家的关系之后,他就带着姨娘的骨灰,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幽州这个伤心地。
在某方面,白沐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
这世间的风景,那些迷人的,可爱的东西,他见识得太少了些,就是竹叶青与女儿红,密林困不住它们,也比白沐见多识广些。
在崔世杰的带领下,泉州向外来的少年尽情展示着她的美好、秩序,得益于三大世家的悉心经营,街道整洁,店铺林立,下属乡镇的平民带着自家产的好鸡蛋、山上的野味、老药等等入城贩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平民生活气息浓郁。
白沐睁大了眼,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尚且稚嫩的脸上,显出几分少年心性来。
有时候,他在生活常识方面,常常令崔世杰倍感头痛。
少年的天赋似乎都被集中在了奇术异能身上,他可以很敏锐地分辨出恶意,可以不动神色间拿人做饵,能杀狐妖,算计女鬼,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但另一方面,他可以无知得能把糖作盐用,把锦缎上衣与粗布裤子混搭着穿。
┭┮﹏┭┮这是怎么样的奇葩审美?
也许,奇人都有些奇怪的嗜好?
崔世杰与李甲相识苦笑,亦步亦随地跟在少年,给他付账,拿着他买下了的零碎东西。
时间久了,李甲有些过意不去。
“崔少爷,我家少爷不知道要逛到什么时候?要派个人去你家送个口信吗?”
李甲好心提醒崔世杰。他近来思考人生,觉得跟着白沐很有前途,索性安定下心来,老老实实做他的仆从,在处事上周到了许多。
“不用了,从我一露面,消息就传出去了。”
崔世杰将怀里的纸包往怀里拢了拢,神色里带着自豪:“在泉州,就没有我三家不知道的事。”
果然,到了午时,白沐还意犹未尽地肩顶着他的两只肥鸟,在众多杂乱的手工品小摊子里穿插寻觅新奇的事物,连先前兴致勃勃跟着他瞎胡闹的杨雪儿,都累得趴在茶水铺子里揉脚脖子去了。
有一队人马,统一青黑色的劲装,各个气势凌厉,骑着高头大马,恭敬地请他们回去。
原是崔世懋,崔世杰的兄长大人久候兄弟不归,急了,让人带他们回去。
白沐少年温软的脸上明显表现出了不开心,但他也不是听不进好言的,在旁人“来日方长”的劝告声中,最终作罢。
一行人跟着来人,去了崔家。
这崔家本是书香门第,一等一爱读书、善于读书、有才学的人家,却在这一代出了两个奇葩,均是爱武成痴的武夫。
恨得崔家老家主咬牙切齿的,不敢再将最小的幼子交由先生管束,索性退下了位置,把家里事务交由崔世懋打理,自个儿一门心思,专心培养幼子读书上进。
故崔家家里只有崔世懋一个主子在家,老家主携着娇妻、幼子幼女,上城外清静的别院去了。虽还有几个服侍过的老妾室,却无子无宠,只是熬日子养老而已,不算得主子。
崔世懋是个笑起来很豪爽的青年,虎目剑眉,十分的有男儿气概。众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他听得自家弟弟一路上的见闻经历,瞪大了虎目,惊奇不已。
李甲好显摆,见崔家主家惊奇,他又是知道他将来身份的,刻意讨好人家,将他们遇上的奇闻异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就是说到那晚的狐妖,他也克服了心里阴影,将自己的感受好好讲述了一番。
为了抱大腿,他也是拼了。
崔世懋听得有趣,先是客客气气地拜谢了白沐这个恩人,又向杨雪儿这个师妹问好,最后连李甲和两只肥鸟都一一问候过。态度是豪门子弟里少有的随和礼让,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叫人心生好感。
白沐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被邀请留下做客,连客套的推托都没有,就应下了。
“阿沐,有冤大头。”
“阿沐,要吃烤全羊。”
“阿沐,吃大户啦!”
“阿沐,要吃烤乳猪。”
进了客房,关了房门,一直在白沐肩头装乖的两肥鸟,就一唱一和贼兮兮地表达出对崔家伙食的期待来,还十分不客气地将崔世懋看成了冤大头。
“这里的人还不错,没有恶意,伙食也应该不错,我们可以很好住一阵子了。”
白沐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将半温热的糖炒栗子剥开,喂给它们吃,不过他还是告诫道:“别太胡闹了,毕竟是寄人篱下,闹得狠了,小心被人赶出来。”
“只去厨房。”
“偷吃。”
竹叶青给了女儿红一爪,瞪了大绿豆眼,强调地:“暂借。”它又讨好地啄了啄白沐的脸,撒娇道:“可以吗?”
“可以吧!可以吧!”
女儿红眨巴眨巴同样绿豆大小的眼睛,卖萌。
“可以吧!”
被两只肥鸟喂养大,有些三观不正白沐没多大犹豫地准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在人家家里,不好太嚣张,补充道:“别被发现了。”
一人两肥鸟,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呵呵!
后来厨房的主管就为每天莫名少掉的菜色很是头疼了一阵,直到白沐走了,两肥鸟还时不时地来光顾几下。
主管:QAQ 窝赔不起了!
崔世懋的院子,兄弟两人正在叙话。
“三弟,这个白沐,真有你说的本事?”
崔世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实木桌子,沉吟道。
“二哥,那蓝色的蜘蛛,金色的蝴蝶都不是假的。我亲身体会过。白贤弟必是得了一份极为悠久神秘的传承,于蛊毒一道是强大无匹。”
崔世杰对白沐的印象极好,对他的神秘与强大体会得尤为深刻,一个劲儿地说着他的好话。
“那他可信吗?人品如何?”
崔世懋褪去了白日爽快无心机的面具,犀利地直视他弟弟的双眼,逼问道。
崔世杰被他的郑重惊吓到,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次兄长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而那次之后一个敌对的家族被灭族,全家上下几百口人无一活口,连猫狗都没有被放过,惨烈无比。
“出什么事了?”
崔世杰先是神色怔忪,随即眼神一厉,露出与哥哥相同锋锐的眼神。此时此刻此间书房里,血缘间的奇妙,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要对我的恩人下手?还是想利用他做什么?”
“哼!”
崔世懋冷哼:“才多久,就被一个娃娃收买了?连我也敢顶撞?”
“他于你的大业无关,又于我有恩,为何要牵连无辜之人。”
崔世杰哀伤地叹息,态度恳切,希望他的兄长能发一回善心。
崔世懋目光阴霾,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将上面的青花瓷茶盏震落到了地上,清脆的声响过后,变成了一堆破烂。
“你可知道,你的瑾都哥哥中了极为难缠的蛊毒,正在苦痛中挣扎,不过拘禁他一段时日罢了,给瑾都医治罢了,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只是如此?”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声不屑的冷哼。
良久,在烛火“啪”地一声,发出疲倦叹息的时候,房间里的两个大男人才达成一致。
自然,是按照崔世懋的想法走。三大世家的利益在很久以前就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他们根本承受不了失去皇甫瑾都,皇甫家当代家主的代价,特别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即使,崔世杰对兄长的承诺尚有怀疑,也不敢再耽搁下去。
翌日,他带着心中的不安与愧疚,亲自去请白沐去为其友人医治蛊毒。
他来时,竹叶青与女儿红正藏在房梁上,欢快地吃着崔家厨房“暂借”来的大鸡腿。白沐想着吃人嘴短的道理,只得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崔世懋去面见了皇甫瑾都。他的状态极为不好,出现了间歇性昏迷的情景,每日十二个时辰里有四个时辰处于半昏迷中。虽这白沐出现得有些巧合,但他们也不怕他捣乱,试上一试也无妨。
“蛊毒大师?”
皇甫瑾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合上了满是血丝显得可怖的眼睛。
“把他带来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