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荣归(1 / 1)
【荣归】
严格遵守医生”生命在于静止”的建议,百草完成了她人生最漫长的一次“赖床”。等待总是值得的,百草的右膝盖终于渐渐长出了骨痂。沈柠随即提出,在适当的时间,将百草转回岸阳基地的康复中心进行治疗。初原接连几天没有来,像消失了一般。护士告诉百草,初原临时有别的任务,离开松阳市了。百草有些疑惑,可也没有多问。
晓萤喜欢看些花花绿绿的杂志,百草却不感冒。百草托晓萤借到几本新闻方面的书籍,她对这些很感兴趣。这段时间安谧而无聊,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有陪护的晓萤,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她。这样的寂静让百草有些与世隔绝之感。
在若白出院近一个月后,百草终于得知自己可以离开松阳。坐在轮椅上,百草竟然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丝留恋。她在这里打败婷宜,也在这里度过了百无聊赖的一个多月。轮椅被推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刹那,百草起一次嗅到了空气,那种没有药水味道的,带着一点泥土清香的空气。
这一天,百草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初原。他的身体似乎有些消瘦,眼神也有些疲惫。初原将轮椅上的百草抱到座位上。他把前排座椅背放倒,将百草的右腿轻轻放平,又嘱咐晓萤几句。向百草道了声再见,初原转身准备下车。
“可是,初原师兄,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岸阳吗?”百草疑惑地问。
“哦。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是我自己的事情。”初原温的笑容依旧温暖,“处理好了之后,我就回岸阳。”
归心似箭的百草和晓萤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叽叽喳喳的在车上说个不停。一路颠簸,几个小时的车程后,百草和晓萤已经睡得东倒西歪。到达岸阳时已经是下午,和周公下棋的百草被迷迷糊糊地被抬下了车。
“欢迎百草回来!”
百草吓了一跳,她揉了揉仍有睡意的眼睛。岸阳康复基地的门前,聚集着来给百草接风的松柏的和基地的小伙伴们。
“欢迎百草回来!”齐声喊着,他们拥向百草的轮椅。
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一张张真挚的笑脸,一个个关切的眼神,百草又惊又喜,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咧着嘴傻笑。
这样的友情,足以带走旅途的劳顿。
亦枫一扭一扭地从人群之中挤过来。后面跟着茵茵,萍萍,秀达和杨睿。
“小草草,你可回来了。人家都想你了——”杨睿忸怩着,姿势醉人。
“哈哈哈哈哈——”大家发出一阵笑声,有几个爱开玩笑的还打趣起哄。
“戚百草小姐,请问您对造成婷宜永久性的伤病有什么看法?”
人群中忽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他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右手拿着一支录音笔。
百草还没有从刚才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亦枫和秀达就把他拦开。
“喂喂喂哪来的无良小报,今天没档期,走了走了…”
光雅挤到百草的身边,眼中既有喜色又有担忧,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是安稳地呆在医院,倒让我们担心!”一边说,一边将百草的轮椅推向康复基地的大门。
这一路,在场的小伙伴都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百草的情况。百草一时间被弄得有些头大,她干脆开启了傻笑神功。
“哎呀,百草好歹也是个病人,哪有你们这么多问题的!?”晓萤不耐烦地瘪瘪嘴,“我是百草的发言人,有什么问题冲我招呼!”
百草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仿佛在寻觅着什么。
若白师兄,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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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阳的康复基地在运动员的复健方面相当专业。主治医师看过百草近期的检查资料,交待她不必担心,从x光片看,她的关节恢复良好,只要按照医嘱,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病房外,亦枫略有慌张的向沈柠说什么。
“明明没有公开行程,怎么会…”亦枫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沈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她…应该没有反应过来。”
小伙伴们相继告别,人群渐渐散去。从一个病房到另一个病房,百草的心情有些压抑。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父母的晓萤回家了,光雅暂时在这里照顾她。
若白师兄,他是知道的啊!昨天在电话里,百草兴高采烈地告诉若白,今天她会回到岸阳。若白轻声答应了。
从车上下来,见到许久未见的小伙伴,百草空了很久的心被喜悦填满。可是,当她的目光从一个又一个队员的脸上扫过,却没有发现他的时候,百草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掏空。
难道,难道是若白师兄身体有什么不适?
她的心又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紧抓着,不是疼痛,但是又酸又胀很难受。
“咚咚咚”三声敲门。
“请进。”光雅一边说一边起身去开门。
来客渐渐走进,光雅没有说话。病床上的百草目光呆滞的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
百草从失望和焦虑的思绪中抽离,她猛地将头转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颀长的身影,熟悉又陌生。
“若…若白师兄!”
他穿着深色的牛仔裤,白色的球鞋一如往常一尘不染。他的身体在宽大的白色T恤衫下,显得有些单薄。百草看向他的脸,他的面色已不似之前那样苍白,双颊微微塌陷,可脸上已经没有病容。
若白神色严肃,似有责备之意。眼神碰触,百草像触了电一样收回目光。她的心脏跳得飞快,既因为她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若白师兄,也因为她害怕若白会因为她的伤而生气。
低下了头,百草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若白师兄,是,是我不对。我答应过你,要不受伤地完成比赛…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战胜婷宜…我答应过你,我要战胜婷宜!”抬起头,不敢直视若白的双眸,百草只好盯着他的胸口。她的双手在被子上撕扯着,大脑早已不受控制,颠三倒四地说着:“若白师兄,你不要生我的气…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对吗?我,我不会再不听你的话,惹你生气…你生气了,我心里也好难过…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若白早已搬了凳子,坐在百草的床边。听她语无伦次地讲话,看她涨红如番茄般的脸上窘迫自责的神情,若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木头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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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不再说话,她鼓足了勇气,眼神与若白相对。没有怪苛责和怪罪,他的眼中带着不常有的温柔,带着重逢的喜悦,还带着一些别的东西。百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若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若白缓慢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百草觉得好像有一股电流从头顶传来。她的心跳的更快了,有些难为情,她只好盯着若白另一只修长的手。
“好像胖了些。”若白的语气还是那样淡然,声音也是那样低沉。可百草觉得,他的话中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把汤喝了吧。有助于膝盖的恢复。”
“是!若白师兄!”百草大声地回答,她的声音愉快又调皮,“我刚好有些饿了。”
若白向身后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光雅已经离开病房,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和百草两人。若白取下保温杯,拧开盖子,他细心地用勺子把油篦开,盛了一点清汤,放在嘴边吹了吹,轻轻地抿了一口。确认汤已经不烫了。若白想把勺子递到百草的面前,也许是手术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吃力。
百草连忙接过勺子。
“若白师兄,你刚刚做过手术,也是病人。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捧着保温杯,百草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汤。若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大快朵颐。百草在松阳的这段时间,若白觉得度日如年,陪伴他的只有病痛和孤独。眼前的景象让他第一感受到满足和欢愉。
“真好喝!是若白师兄自己做的吗?我都不知道若白师兄的厨艺这样好!”百草一副吃了人间珍馐的表情,也不知道因为是汤对她的胃口,还是因为那汤是若白带给她的。
“嗯,是…额…不是…是萍萍她们帮我…我不会做饭…其实…”
若白毫无逻辑地说着,佯装镇定。病床上风卷残云的百草,没有发现他因发窘而有些慌乱的眼神。
“若白师兄不喝吗?”已经喝了一大半,百草才回过神,突然问道。
“我不能吃油腻的。”若白摇了摇头。
空气似乎有些甜。房间萦绕着煲汤的香气。
百草询问若白的身体情况,他还是像之前一样,不愿多言。百草只好开始绘声绘色地给若白讲述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因为她发现,倾听她说话的若白,嘴角总是有淡淡的笑容。一个多月在病床上的日子,百草与外界几乎没有交流,她和若白也几乎每天都会联系。可此时此刻,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面对若白,她有好多话想说……
过了一会儿,亦枫和光雅进入病房。
“走吧,若白!”亦枫做了一个电视剧中经常看到的“起驾回宫”的姿势,“百草,你的话见多嘛!我看我要是不进来,若白可以一直听你说到天亮。”
百草有些难为情,她看了看若白,他的神色也有些异样。
“睡个好觉,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若白起身,他的语气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他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
“若白师兄尚未痊愈,应该回去休息了。”光雅一边对着百草说,一边把保温瓶收拾好,递给亦枫。
“哎?对了百草,那个汤有没有很美味?”接过保温瓶,亦枫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那可是你伟大的隐藏厨神若白师兄特意……”
嘴巴被捂住,亦枫被若白推向房门。
“话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