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郭中平隔天又打电话来。
“您好。”礼貌客气的问候语，大概对徐增艳心有余悸。
“是我，徐徐不在，给我买饭去了。”
“你好点了？”语气亲切了很多。
“挺好的，就是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活蹦乱跳，还有，不要逗我笑。”
“我没逗过。”
“谁说的？我跟你聊天老笑，难道是我自己傻笑吗？”
“大概是吧。”
“胡说，诶哟诶哟。”
宗健刚刚笑了一下，扯得侧腹好疼。
“不要傻笑了！”
“哦。”
“你好好休息，我先……”
“郭郭！”
“干吗？”
“我没跟徐增艳说我们什么事，绝对没让她说你，就是她看我老打电话没人理，她特别老母鸡，一看我不高兴就想出去帮我揍人那种，夸张得很。”
“像庇护小鸡仔一样庇护你？”
“她更擅长叨我。”
宗健正说着徐增艳进来了，他跟郭中平汇报了一下，她那边立刻道别挂电话跟兔子一样速度逃跑。
徐增艳其实根本不想理他们，经过前一天诡异的三人对话她似乎心很累，把打包好的饭和汤丢在床头柜上，话都懒得跟他说。
宗健跟只有一只手好用，只能慢慢吃慢慢咽，徐增艳坚持看着他吃完。
一直等到他吃完喝完徐增艳走了，宗健又给郭中平打回去，郭中平让他多休息，他为了证明自己恢复得很好很健康吹了一段口哨，然后疼得抽气。
“你是不是真傻？”
“我不想休息，我想跟你说话。”
“说什么？说吧。”
“我是病人，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唱歌也行。”
“不会唱歌。”
“郭——”宗健开始耍赖了。
“我给你念书。”郭中平折中了一下。
“好。”
“巴哥是一种相当职称的看家犬，一听到门铃和电话声就大声吠叫，颇能起到看门守户，提醒主人的作用。巴哥的长相有些与众不同，不了解它的人甚至会觉得这种犬长得滑稽可笑。实际上其独特的面部构造正是这一品种的魅力所在……”
“你这是念得什么啊？”宗健扶着自己的腰，避免再次笑到疼。
“《巴哥》，艾伦布朗著，我刚刚在翻的书。”
“换一本换一本。”
“你太不关心哈哈哈哈了。”
“它也不关心我啊，我都这样了，它跟我叫过一声吗？”
“它叫了好多声，昨天看到你的新闻它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还哭了，你都没感受到吗？”
“你真的，不要逗我笑。”宗健忍笑忍得好辛苦。
“好啦，换一本。”郭中平停了一阵没出声，在找书，然后她的声音又响起来：“在银河系西螺旋臂的末端那片未曾标明的寂静虚空中，悬挂着一颗不被人注意的小小的黄色太阳。距离它大约9800万英里的轨道上，运行着一颗完全无足轻重的蓝绿色小行星……”
“《银河系漫游指南》？”
“《银河系漫游指南》，看过？还要不要念？”
“念，我喜欢。”
“这颗行星上由猿演化而来的生命形式原始得令人吃惊……”
宗健听着她念书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听着她说话又很安心，还是睡着了。
住院第四天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吃得不错，睡得很饱，还能享受私人定制有声书待遇。不过剧组的进度拖不起，宗健决定挣扎起来回去拍戏，激烈动作不能做，站着坐着对话没问题。
导演给他找了个替身拍大街上跑、海滩上跑一类的远景。
工作人员也都挺照顾他的，能不让他动就不让他动，配戏的演员也都将就他的镜头。
伊旖连续几天每天去病房看他，还带着花，回到剧组反而不怎么理他了。在镜头前面两个人欢声笑语，休息时候都不跟他坐一块，想找她对个台词她借口补妆站起来就走。
宗健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
徐增艳解答了他的疑惑，这几天他“英雄救美”的新闻被推波助澜添油加醋地传播，粉丝们心疼到不行，一开始伊旖没表态就有人说她不感激，后来她在个人主页发了一条感言感谢宗健，还加了哭脸和蜡烛，然后有更多人骂她居然给活人点蜡。
“我其实真没救她，不拽她她也掉不下去。”宗健说。
“点蜡还是比较弱智的。”郭中平说。
宗健无言以对，请徐增艳帮忙劝说一下粉丝，徐增艳说又不一定都是粉丝，非粉也可以觉得她弱智。
宗健觉得伊旖不是弱智，她是有点分裂。
他的粉丝组队来剧组探班，伊旖也跟他站到一块热情招呼大家，跟大家握手，说特别感谢你们小宗一直都很照顾我，说了一大堆他的好话。
晚上收工宗健要分她一点粉丝送的零食，她理都没理就走了。
媒体来剧组采访，她言笑晏晏地跟宗健挨着坐，还跟记者说宗健肯定喜欢她这种文艺型的，宗健在旁边一本正经地纠正，是她在剧里面的角色文艺，她本人复杂多了。
采访完了伊旖看他的眼神特别像要照他肋骨狠狠捶。
总之她就这么人前人后两个模式即时切换，一会儿像春天般和煦，一会儿像冬天般冷峻，看得人都要分裂了。
所以她约宗健出去的时候，着实惊了他一下。
他的肋骨好得差不多了，吃个晚饭还是可以的，他也想跟她解释清楚那些不靠谱的宣传导致的一串误会，于是就去了。
伊旖精心打扮过，细带小黑裙，黑色红底高跟鞋，妆容偏成熟。看起来非常有女人味，跟她在电影里的小清新造型比起来像换了个人。
“今天这么漂亮。”宗健礼貌地表达了赞美之意。
伊旖看了他一眼，微微耸了一下肩膀，坐进他拉开的座位。
伊旖选的这间餐厅环境很幽静，大窗可以望海，留声机里放着靡靡的英文歌。
服务生推荐了龙虾，伊旖点了一份水煮的，宗健点了一份碳烤的又追加了鸡肉饼和薯条，感觉到伊旖还在用很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我是真能吃。”他老实承认。
“所以有那么多白痴力气。”伊旖握一下自己手腕，之前被他抓住来的淤青还有一点点痕迹。
“我错我错，你当时演得太好了，我特别怕你真掉下去所以就使劲拽使劲拽，你看我也自食其果了，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你经纪人那么厉害，话都给你们说了，我计较什么？”
“你也是故事主角，多宣传宣传互惠互利。”
“你说的。”
“我说的，怎么了？”
“我经纪人想再升级一下。”
“升级？升成什么？”
“绯闻。”
服务生过来上菜，宗健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问号和惊叹号，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伊旖，她看一眼面前的白水煮龙虾，无聊地拿着水杯在晃。
不像是在开玩笑。
服务生一走开，宗健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我经纪人说我们两个都在上升期，形象也比较健康，看起来也是很可爱的一对。如果能公开一下交往的消息应该可以拉到更多好感，互惠互利的事情。”
“我不走绯闻路线。”
“你经纪人也是这么跟我经纪人说的。”
“那你还来问我？”
“我经纪人说最重要还是跟你本人沟通，看你本人的意愿，我们互相有好感经纪人再强硬也没意义了。”
“你对我有好感？”
伊旖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歪头到一边又看了一下。
“不是很讨厌。”
“谢谢啊。”
晚餐就在如此尴尬的氛围中进行，她没再说话，宗健也想不到要跟她说什么，因为对话进行不下去，他一刻不停地吃东西把嘴巴占住。伊旖的饭量跟蚊子似的，水煮龙虾吃了一块放一边，叉了颗伴碟的西兰花吃掉，然后就去玩手机。
拍了食物又要拍他，被他伸手给挡住了。
整顿饭都有点食之无味。
宗健把刀叉放下，餐巾擦擦嘴角放一边，跟她说：“这顿算我的。”
伊旖说：“那从这顿起我们就算交往了。”
“我们怎么就交往了？”
“你不同意？”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态度好点不行吗？我又没逼你，而且我跟你交往难道很委屈你？我经纪人让我约你，行就行，不行就算，搞得谁要占你便宜一样。”
“不是，伊旖小姐，你是怎么定义交往这件事的？”
“具体细节我们两边可以再协商，公开时间，约会次数，是否要共同访谈，什么时间去对方住所……”
“打住打住，你这些都让经纪人给你安排？”
“你不也让经纪人决定你有没有绯闻吗？”
“那也得看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现在有吗？”
“没有。”
“那就先跟我交往啊，互惠互利，你说的。”
“亲爱的伊旖小姐，交往应该建立在互相喜欢的基础上，而不是互相有好处的基础上。我有个朋友说我是来者不拒，不会拒绝女孩，我现在真要拒绝一次。”
“我觉得你们这种人特别虚伪，有本事什么都别炒，一边炒一边装。”
“我装什么了？”
“你可以炒‘英雄救美’，就不能炒绯闻，一直打擦边球吸引女粉丝还装得好像纯洁无暇一样。”
“那是宣传策略，跟我本人有关系，但是不能代替我本人的意愿。”
“谁管你什么意愿？”
“那我就更不能跟你交往了。”
宗健笑着说玩，站起来，礼貌地帮她拉开椅子。伊旖拿着手包，踩着高跟鞋直接走出去了。宗健留下来买单，顺便给徐增艳打包了一份龙虾。
坐在徐增艳的房间里感叹居然遇到比她更难缠的说话对象，任性到毫无逻辑。
徐增艳说不许把她们放一块说。
徐增艳说之前伊旖的经纪人就跟媒体通过气，发她每天探病的新闻，往绯闻方向写，收效不大。后来媒体到剧组采访她自己往绯闻方向说，被宗健给捣乱了。
宗健不免又感叹了一下，有点可怕。
好处是伊旖结束了对他的两种模式转换，一离开镜头统一不理他，哪怕刚拍完男主女主深情的拥抱，她翻他一眼就走开了。
裴导觉得男主女主没有化学反应，总导演觉得没问题，别再耽误进度。
宗健觉得不是个事儿，又跑去找伊旖和解。
“我们不交往也不用当仇人吧？”
伊旖翻他一眼。
“不传绯闻也可以互相支持互相宣传是不是？而且我们现在就在拍同一部片，一起拍好它行不行？”
伊旖又翻他一眼。
“我助理说你对我这种态度很可能是真的喜欢我，因爱生恨，然后你自己也没意识到。”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啊？”
“你是碰见过多少人渣？”
“你不就是吗？”
宗健被她呛得没话说，背过去使劲握住拳头发出愤怒的低吼，然后转回来摆出一脸假笑。
“至少在这个片拍摄期间，我不跟你吵。”
“那我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
宗健掉头走掉。
徐增艳说他自找的，然后拒绝听他抱怨，宗健只好打电话给另一个异性朋友郭中平咨询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跟如此不讲道理的伊旖沟通。
“跟她说话真的超级，超级不爽。”
“这姑娘也是很……特别。”郭中平谨慎评价了一下，“所以她到底喜不喜欢你？”
“郭郭你要知道，这整件事情里面最不需要出现的，就是‘喜欢’。”
“这么无情？”
“知道孟少少吗？那个挺有名的歌手，刚开过全国巡演我还给她当了一次嘉宾，就是选秀时候跟我PK那个女孩，那阵她叫孟莉莉。”
“嗯，被你PK下去然后不肯再跟你一起吃烧烤。”
“她被PK下去就没签节目合作公司，被一个大唱片公司制作人看中了，用孟少少的名字出道，很长一段时间比我混得好多了。这两年我红了，我们一起比赛的经历被重新拿出来发新闻，她在访谈里也会提到我，叫我出去吃烧烤还有狗仔躲在一边拍……”
“我明白你的重点了。”
“伊旖的问题不是喜欢不喜欢，是她讨厌我还要跟我绑在一起。她觉得她在遵从什么圈子里的规则，可是圈子里的人有好有坏，圈子里的关系也有好有坏，概率问题，她这样反而是愤世嫉俗了。也有可能就是弱智，徐徐老说她弱智。”
“你肯定她讨厌你？”
“我把她手腕捏得淤青，疼了好几天。”
“用那么大力气抓人家干什么？”
“我怕她掉下去，我是真怕，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特别慌的感觉。”宗健想了想，补充了一下：“跟她本人没关系。跟你有关。”
“嗯？”
“我后来躺在医院里隐约想起来，小时候在天台上，就我们看星星那个天台，有一次看见你哭得特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