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郭中平——”
听到自己的哭喊声,喉咙都嘶哑了。
看到年幼时候的自己,不断扭动,踢打,最终摆脱了紧紧拉着他的大人,车马上就要开走,他扑到车窗上用力拍打着。
“郭郭你不要走,郭郭你要去哪儿啊,你出来!我不让你走!”
在他坚持不懈的哭喊声中,车窗慢慢降了下来,她跪在车座上探出了小小的脑袋,用红肿的眼睛望着他。
“小宗,我们要搬家了。”
“搬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停掉下来。
他两只手用力扒在车窗边沿,收住了自己的泪水,大声向她保证:“我会去找你的!”
“你不要找我,”她放声哭着,“妈妈说,最好你们都不要记得我!”
她身后的大人把她抱了下去,他身后的大人拽开了他的手,把他拖离车窗。
车窗慢慢升起来,直到完全遮住他的视线。
“郭郭,郭郭我不会忘记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在大人的手臂中挣扎,挥手,踢腿,还用上了牙齿。
“郭中平我永远都记得你——”
他向着远去的车尾喊着,用他年幼的生命中所有的热忱和悲伤。
……
“啊。”
头有一点疼,明明是梦里面的自己在哭,居然会被影响。
宗健惊醒过来,奋力揉了揉脑袋两边太阳穴,抓过闹钟眯眼看一下,刚刚凌晨5点钟,天还没亮起来。8点45的飞机,也可以起床准备了。
脑袋栽回枕头里面去,还是觉得很沉重。
昨天又把郭中平给丢了。
他抱着巴哥远远看着她走到路口,再追到路口去,拐过弯已经不见人。再打电话过去她已经关机,后来想到联系她妈妈,电话倒是通了没有人接。
发了很长的短信解释为什么会调查到她的住址,一样没有回音。
到0点左右接到电话,结果是徐增艳打来查问他行李收完没有,确认第二天的出发时间,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做。
“徐徐怎么办?郭中平生我气了。”
“你干什么了?”
“我去给她送礼物。”
“真是好气人的行为啊,听起来都想揍你了。”
宗健没有理会徐增艳的讽刺,自顾自忧伤地往下说:“我直接到她楼下了,暴露了。”
徐增艳居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并表示安慰:“让你不要当跟踪狂了。”
“我不是跟踪狂。”
“人家女孩觉得你跟踪狂,不过我真信她不是你女朋友了,她可能连喜欢你都不喜欢,一般像你这么英俊帅气温柔体贴的男青年送礼物到楼下,女孩会高兴疯的,可能都注意不到你这种跟踪狂的行为。”
“我真的不是跟踪狂。”
“好啦乖啦我知道你不是,她也会理解你的,给她闹闹脾气等她气完了再多送点礼物把她哄回来。”
“她不是闹脾气,她很讲道理。”
“那你就等她气完了再去跟她讲道理,现在给我滚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上来接你!”
徐增艳很没有耐心的吼了一通,挂他电话。
宗健一边去收行李,一边继续给郭中平拨电话,拨了两通电话还是关机,想想三更半夜的应该没什么希望再开机就放弃了。
心好累,人也好累,收行李收到后来直接躺倒在床上睡着。
于是醒来之后的宗健想起行李还没收完,跳起来把床上床下散落的衣服塞进箱子,冲到浴室拿洗漱包回来继续塞,然后听到卧室门口有咕噜咕噜的叫声,那只小巴哥趴在门边一脸委屈的盯着他。
差点忘了它还在这。
昨天带回来喂了点狗粮和水就没再管它,大概笼子也忘记关,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还在客厅地板留了一滩小便和两坨大便。
宗健哭笑不得地把它抱起来,狠狠批评。
“不要干坏事啊,小朋友。”
清理完巴哥在地板上的杰作,洗洗巴哥,再洗洗自己,差不多该出门了。这小家伙没送出去,也不太好带到大连去,只能路上找个宠物店寄养一阵了。
宗健拿着洗干净香喷喷的巴哥蹭了蹭鼻子,巴哥还是很委屈的看着他,他也很委屈。
“你这么伤心,是不是知道咱们被抛弃了。”
巴哥看起来快哭了。
宗健揉着它皱成一坨的脸,总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
下一分钟他已经把巴哥放回笼子里,一手提笼子,一手拿上外套就冲出了公寓,下车库,开车出去迎着晨光行驶在路上。
先去了她的公寓,他其实不知道她究竟住几楼几号房,抱着巴哥站在前台跟小保安纠结了好久。小保安问他是不是那个明星。宗健坦率承认,并试图用这个身份套出郭中平的行踪,问问她回来没有,在哪间房。
小保安看见明星还是挺高兴的,但是也拒不透露住户信息。
宗健可怜兮兮地盯着他,巴哥也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小保安说大概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可以给人家留个言,回头看见人了就帮他递交。宗健想想算了,真问到她房号后果肯定更严重,反正也就是来碰碰运气。跟小保安道谢出来,带着巴哥直奔她妈妈那里。
手机一直在震,徐增艳也在抓狂地找他。
关静音,尽量无视。
郭中平昨天情绪很不稳定,说不定会躲回她妈妈那里。
地铁站还在建,车子绕了半天找到来过一次的小区,冲到楼下按房门号,报了姓名之后阿姨居然开门放他上去了。
宗健站在门口,小心地看着对面的邵培芬。
“阿姨,郭中平在吗?”
“不在。”
邵培芬十分严肃地看着他,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阿姨,是我不好,我偷偷查她住址,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就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我当时好不容易找到她特别激动,我不是故意骗她,她那个样子像是被吓坏了,我就想缓和一下,下意识就说假话了。阿姨我错了,你让我见见她,当面跟她道个歉好不好?”
“她不在。”
“阿姨——”
“她昨天下午来过一趟,呆了一阵就走了,也没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哦。”宗健懵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误会我找着她赔礼道歉解释清楚就行了阿姨你不要担心我先走了。”
飞速找补了一串话之后就想转身逃跑,邵培芬把他给揪住了。
“小宗你等会儿。”
宗健只好乖乖站住,邵培芬请他进房间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还问他吃不吃早餐。
巴哥趴在他膝盖上咕噜咕噜,很没志气的喝了邵培芬拿来的牛奶。
“谢谢阿姨,不麻烦了。”
“阿姨知道这一段时间你们经常一起玩,平平也挺开心的,你们从小就是朋友,难得长大了还能说得来能玩到一起。阿姨不反对你们一起玩,但是你要知道她遇到过一些事情,相处起来可能会有额外的困难。”
“她跟我说过,抑郁症的事。”
邵培芬点点头。
“你从小就特别活泼,跟每个小朋友都玩得很好。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知道你很关心她,知道你一直努力带她出门多接触一点事,这些阿姨都很感谢你。也可能阿姨一直都过度保护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有些收敛,能有所顾忌。”
邵培芬说得很郑重,过分郑重了。
宗健不知道应该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比较好还是“阿姨都听你的”比较好,硬生生噎了一阵,憋出来一句:“嗯。”
邵培芬的表情都舒展了,一边问他父母现在怎么样一边又要留他吃早饭,还问小狗能不能吃火腿肠。宗健惦记着寻找郭中平,徐增艳的追魂电话估计也快把手机打爆了,又闲聊了两句就告辞出来。
翻翻来电显示,十几个未接果然都是徐增艳的,还有两个王继新的,一个执行导演的。
扔一边,继续无视。
想想又拿起手机试着给郭中平再打一个电话,居然接通了。
“还好吗?”宗健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沉,沉甸甸的。
“没事。”郭中平的声音很平静。
“你可以和我说实话。”
电话另一边是漫长的停顿,可以听到很轻的呼吸声,似有似无。
“没事。”
还是这一句,两个字。
“在哪里?”
“你确定要问我这个?”
“我在昨天那里等你,等到你来。”
宗健收起电话,开车回到那栋公寓楼下,停在同一个位置。抱着巴哥下车,去旁边小商店买了点东西,然后索性蹲在路边等她。
本来以为要等到天黑或者来场大雨什么的,结果郭中平来得还比较快,两只平底鞋在面前站住,宗健和巴哥一起抬头看,墨绿色的大口袋连身裙,披散的长发,然后是她的脸,比起昨天下午气色好了一点,也许没再生气了。
“在干什么?”郭中平问他。
宗健在人行道的砖面上多画了几下,扔掉手里的粉笔头,一手还抱着巴哥没有办法拍打粉笔灰,往屁股口袋上蹭了蹭。
砖面上是他用黄颜色粉笔画的很宽一道线。
“本来想用喷漆喷的,小商店里面只有记号笔和水彩笔,找半天找到一盒粉笔。”
“画线干什么?”
“禁行线。”
郭中平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
“我给自己画一道禁行线,不经过你的同意,我绝不再越线一步。”
“就这条线?”
一道用粉笔画在人行道上的黄线,画得不是很直,反复描过。
“我把它画在我们两个中间,我的禁行线,你来决定它可以离你多近,多远。”
宗健和巴哥一起看着她,巴哥小小地咕噜了一声,郭中平有点想笑的样子,忍住没有笑。
“刚才我从前台经过,保安师傅说,有个大明星找我。”
“我早上来过,就问问你回来没有,他特别敬业什么都没透露。”
“没问我房间号?”
“没问出来。”
宗健说完发现说溜嘴了,立刻补充:“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要查,没有真的要查,郭郭你相信我,我不会越线的!”
郭中平抬头看着他,使劲看着他。
宗健举着巴哥挡到脸前面,以示跟她投降。
“我不能把问题全都推给你。”
宗健听到郭中平这么说,偷偷从巴哥旁边看过去,她对着他努力笑了一下。
“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那你是害怕吗?你昨天那个样子像是被吓到了。”
“我的反应有一点过激,一般好朋友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问题,是吧?好朋友应该,不会太刻意保持距离,不需要去查探,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可以了。其实我不知道我适不适合跟你做朋友,我们不是一类人,有很大的差异。跟一般人交朋友对我来说都有一点困难,你还是个大明星。”
“我们当然适合做朋友,非常适合!”
“我很感谢你的热忱,让你一直付出单方面的努力是我的问题,我反复考虑过,我也希望这一份友谊继续下去。”
“郭郭!”宗健高兴起来。
“可能还要克服不少障碍,可能就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是我也想努力一下。”
“嗯嗯,我们一起努力。”
“我们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是很想收这份礼物。”
“为什么,巴哥这么可爱!”
“不太想养宠物,有生命的东西需要持续投注关心,我不确定我可以。”
“那就当我寄养在你这里好不好?我真要去大连一阵,丢在店里也很可怜,你帮我养一阵,等我回来就领走。随便负责一阵就行了,不用负责到底。”
郭中平看着窝在他手里的巴哥,看得很认真。
宗健摇了摇手,巴哥很配合地咕噜咕噜了几声,十分委屈。
“我那班飞机估计已经飞了。”
“嗯?”
“觉得必须见到你,不能就那么走人。”宗健揉着巴哥,低头轻轻说。
郭中平向他伸出两只手,宗健拿着巴哥,越过那一道禁行线交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