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两个人最终干掉了满桌子菜，宗健盛赞了郭中平的食量，有种棋逢对手的欣慰，迅速敲定了下一次要吃的土耳其烤肉馆子。因为吃到撑也没说完宗健的情感话题，关于郭中平的16年就安排到下次会面。
出来火锅店的时候有几个中学生看着他们一脸兴奋地叽叽喳喳，说好像，真的好像。
宗健理了理头发，冲她们放送了一个微笑，摆摆手。
然后他就被女孩子们包围了，签名、照相、握手，有的客人也认出来是明星，不管粉不粉都拿个手机凑过来合照。
宗健在店里又滞留了十多分钟，好辛苦脱身出来，发现旁边郭中平早就不见了。找了一圈看到她站在外面树下静静等，宗健急急忙忙跑过去，她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先出来了。”
“是我要道歉，让你等这么久。”
“你的工作性质是这样了，可以理解。”
宗健看着她笑，张口想说话，结果又笑。郭中平抬头看着她，不知道他笑什么，结果也跟他一起笑。
“郭郭你真的，很特别，很好玩。”
“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夸你了。”
“我不太想感谢你。”
“哈哈哈哈。”
郭中平推着电动车跟宗健一起走到大路那边，他的车停在路边车位，要把电动车绑到车顶送她回家的提议被无情拒绝了，要帮她推车然后陪她走回去的提议也被无情拒绝了，宗健的绅士风度无处施展，郭中平表示不对此负责。
宗健看着她骑着电动车走掉，然后自己开车走。
跟郭中平的首次友谊会面，过得很开心，总觉得差点什么，不过还是很开心。
考虑到徐增艳提供建议的成功性，宗健电话咨询了一下，想知道他和郭中平究竟差点什么，要怎么补充。
“总之她很好玩的，特别理性，又很有礼貌。感觉没什么倾诉欲，问她的问题都会回答，但是回头想一下又好像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透露。”
“小宗你糟糕了。”
“啊？”
宗健还在开心，不明白怎么就糟糕了。
徐增艳托一托眼镜，做出尽可能睿智的表情，说：“不是我说，这么擅长自我保护的女孩子一般都有经历，而且不会很好。”
“是个人都有经历了。”
“天真，太天真，你要想想，也许她背后有什么阴谋呢？也许她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欲擒故纵呢？也许是狂热粉丝专门研究过你的口味打造出这样的假象来吸引你呢？也许是竞争对手派来查你的底进而引诱你羞辱你陷害你搞到你身败名裂退出演艺圈……”
“醒醒！徐徐快醒醒！天已经亮了！”
“切，不信算了。”
“她没有引诱我，我们是好朋友。”
“请问你好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呃……”
于是宗健发现，找到郭中平以来，她对他没有过“你”和“您”之外的任何称呼。
“小时候她都是叫我小宗。”宗健忧伤地说，“总有一天我会让她敞开心扉的！”
“你意识得到你是在说一个‘我们是好朋友’的人吗？”
“友谊就是这么深刻的事物。”
“再见。”
徐增艳就这么挂掉了他的电话，宗健只好一个人孤独地思考了。
根据对话的艰难程度他应该问郭中平怎么和徐增艳聊天而不是问徐增艳怎么和郭中平聊天，但是他了解徐增艳，他一度以为他更了解郭中平，其实并没有，她只是很亲切，和她的相处生疏又熟稔。
像是久远的模糊成一幕幕片段的回忆一样引人神往。
宗健已经在期待下一次会面了。
隔天拍了大半天的杂志照，配合做了访谈，到下午收工打电话给郭中平，叫她去吃烤肉。郭中平还是拒绝接送，刚好他们在城市两头，就分别乘车前往市中心的烤肉店。
这个店面比较大，人也多，不过里面隔间设计很好，进去就不会被太多人看到。
郭中平在店门口跟他碰头，这次是一身宽松衣服，麻灰色上衣，黑色大摆长裙，头发也散下来了。感觉她有轻松一点，见面用手绕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问：“这么热闹的地段，你不用遮一下脸？”
“不用。”宗健拿出明星气派，笑得闪闪发亮。“如果想被人发现呢，就戴着大口罩大墨镜还有棒球帽，几乎是立即起效。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呢，就正常就好啦。”
当然，并不是说正常就不会被人发现。
宗健忘了补充这一点，然后立刻被现实打到脸。
进门就在前台遇到一群人，一个地方台节目主持人是比较认识的，旁边应该是台里的导演，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几个见过但是想不到名字的乐队成员，因为之前参加过他们的节目，大家看见他都挺高兴的，招呼他一起坐，一块吃，好好聊聊。
他们话没说完，郭中平已经开始往后退，保持微笑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先走了。”
宗健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她后腰，她撞了一下，停止倒退回到原位，抬头看了一眼宗健，笑容有点僵硬的样子。
宗健低头看了她一眼，大概她那个社交障碍又开始了，他抬起头，展开了一个热烈的笑容，用浮夸又真诚的语气大声说：“这也太巧了，我们刚吃完走，都上车了，她想起来东西忘洗手间了，我又陪她回来拿。这我老同学，小郭。郭，你先去找你那什么链子去，我在这等你，刚好跟大伙聊会儿。”
宗健偏了偏头，示意郭中平先躲。
郭中平跟不认识的一圈人礼貌微笑，迅速跑进里面找洗手间去了。
宗健留下来继续说刚刚吃多了，真吃不动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聚一定聚他请大家的客谁也别抢。问了一下大家的近况，约好有时间再去上节目，催着他们快去吃去，别饿坏了。
把他们一群人挨个请走，最后跟主持人聊了聊帮忙宣传他一个情景剧的事，总算把他也请走了。
宗健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郭中平从里面一道走廊慢慢走出来。
“还好吗？”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说完，郭中平试图笑一下没有笑出来，宗健抬手用大拇指戳戳门口，郭中平赶忙走出去，宗健也跟了出去。走到路边上又走出去好长一段，下一个路口拐进一条老街，她还在匆匆忙忙向前走。
宗健在后面叫她，叫了好几声，终于停下来。
“郭郭你还好吗？”
宗健绕到她前面，低头看她。
“我刚才的反应不是正常社交范畴应有的行为，我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特别是那种，可能需要去认识又不是自己想认识……”
“郭郭……”
“还要麻烦你编借口来解围，其实我自己先走就可以了……”
“郭中平……”
“结果你也没吃到烤肉……”
“郭中平同学你先听我说！”宗健皱着眉头，很不爽地表示：“我今天本来就是跟你约好的，你没有什么不对，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有陪其他朋友的时间，现在是陪你这个朋友的时间，跟别人没有关系。”
郭中平抬头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OK？”宗健问。
“OK。”郭中平说。
“不过朋友，我们真的面临一个问题。”
“你说。”
“我现在真的好饿，换哪里吃？”
郭中平四周围看了看，指指前方路边一家小小的店面，牛肉拉面。
店里面也小小的，总共就三张桌子，一个角在卖冷饮，最后面是厨房。桌椅之间的位置也很窄，宗健的大个子真的是挤进座位里，一条腿还丢在桌子外面。郭中平看着他想笑，又觉得很抱歉。
“不好意思。”
“郭郭你不要老是这样。”
“哪样？”
“你太客气了，我会觉得你疏远我。”
“我以为这样会显得比较诚恳，可以弥补社交能力的不足。”
“可是你不用跟我社交，我们是朋友，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可以超越社交需要的客套，客气，客观。”
“你还能想出来一个客打头的词吗？”
“客人。”
“噗。”
郭中平笑了，宗健也跟着笑了。
牛肉面上来两大碗，吃着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都饿了，点的凉菜也都端上来，店主还送了一碟发面团状的小点心，说是油塔子。
“这家店还不错，可以添加到路边小店美食攻略里面了。”宗健边吃边赞。
“哪里可以看这个攻略？”
“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噗。”
郭中平咬着一筷子面笑出来，拼命咬断，捂着嘴巴去拽纸巾。
宗健很绅士的把纸巾盒递过来，因为是圆筒状的纸，还帮她揪断了一截。
“我说真的，想知道哪条路有什么好吃的都可以问我，虽然实际上美食大王是我助理徐增艳，哪开张哪打折哪的招牌菜最好吃哪的最原汁原味她统统知道。”
“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
“不收好人卡。”
“谁会给你发好人卡？”
“我收过啊，还不少。”
“前女友们？”
“So nice，No passion。‘英法双语’给我的临别留言。”
“Why？”
“我初恋也是，她去广州之前还跟我大吵一架，说我对谁都那么好，跟她在一起还陪别的女生去看医生守着人家打吊针，根本不拿她当女朋友，反正她感觉不到我有多喜欢她。”
“那你喜欢她吗？”
“说不清，反正她走了之后我挺难受的。”
“你的感情观不会至今都这么懵懂吧？”
“什么意思？”
“恋情跟友情不是一种类型，是有排它性质的，你不能让两者完全并行。如果你现在有个女朋友，按照你的交友范围之广，再以我们电话沟通和会面的时间为基数，随便算一下就知道，你分给这个女朋友的时间会很少很少，对方会有不满也是很正常的。”
“我也不是每个朋友都提供1V1服务。”
“这是细节，不影响总体思路。”
“可是她们一开始都不计较，还说就是喜欢我这种类型，慢慢就不喜欢，到最后都会很嫌弃，一边说好，一边嫌弃。”
“来，这盘牛肉都给你。”
“你只会用食物来安慰我吗？”
“不要吗？”
“要。”
宗健悲伤地吃肉，郭中平停下筷子，继续她的情感分析：“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不是因为你的好太多，是因为你的喜欢不够多。”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英法双语’走了我很伤心？”
“有多伤心？够不够你请求她留下来，或者够不够你追到加拿大？”
宗健也停下筷子，认真地思考一阵，然后沉痛地摇了摇头。郭中平把另一碟皮蛋也往他那边推一推，继续让食物安慰他。
“所以说，不是你有什么问题，只是你没有遇到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人。”
“这太鸡汤了，不符合你的理性风格。”
“我很努力安慰你，你配合一下。”
“你说得好有道理，感觉说到我心里面去了，我真的好感动哦。”宗健拿出了全副演技，捏着软糯的腔调说完尾音还发了个嗲。
郭中平甩筷子，吃不下去了。
宗健发出了胜利者的狂笑，大吃两个面团。
从拉面店出来两个人还没笑完，还在争论宗健真正喜欢的到底是初恋还是“英法双语”，初恋带来的伤害比较深，“英法双语”留下的伤感比较多，逆推回去也很难说谁的影响更大。
宗健表示他没有伤，他很健全。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们聊着聊着为什么又变成我的情感问题专场了？你还没说你这16年都干嘛了。”
“因为你是有故事的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读书，工作，宅。”
郭中平笑着快快走了两步到前面去，逃开了这个话题。
宗健追上去，想了想没有继续问她，跟在她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他的腿要长一点，迈着大步悠悠地追着她的裙摆。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这条街车很少，偶尔亮着灯驶过一辆，破破的人行道上出来了不少推着小车的摊贩，有人在卖棉花糖，有人在卖小玩具，有人摊开一块布摆着各种手工做的链子，有人守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两三只狗狗的幼崽，郭中平蹲下看了一会儿小狗狗。
“要买吗？”宗健问她。
“不要。”
郭中平摇了摇头，站起来。
这条街上不太好打车，两个人还是走回前面大路，这一回换宗健在前面走，郭中平落下来一点点距离，宗健走得不快，让她可以轻易跟上。
“郭中平。”
“嗯？”
“没有关系，我们慢慢来。”
宗健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像风声一样从耳畔过去。
“什么？”郭中平怀疑是自己听错。
“反正我已经找到你了。”宗健还在说着。
郭中平意识到这是关于她逃避的话题，她没有再发出疑问，默默走在他身旁，侧头看着路上的车流一辆接一辆过去。
“继续说我吧，我想了一下可能也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就是能适应。”
“适应什么？”
“我从很小的时候，有个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很突然就从我身边消失，再也没有出现。我记得我哭过，还闹过，都阻止不了这件事。我不高兴了很久很久，后来我就适应了这件事，适应了有的东西就是会失去，不管喜欢不喜欢。”
郭中平张了张口，一瞬间像是被回忆困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宗健回头来看她，对她笑。
“不过我找到你了，感觉我可以变成更好的人了。”
“你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人了。”
郭中平微笑着，又像是悲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