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楔子（1 / 1）

云雾缭绕的天界日月大殿，气氛凝重如墨，各路神仙云集，整齐罗列两侧。

一道长长的地毯，准确地说，是一幅泼墨山水画，铺设在神仙二队列之间，直通皇座。画上墨色皴法极尽恣意，点滴溅射处，气势毕现，勾边勒脚处，笔走龙蛇。若是从卷首赏至那绵延无尽处，则会恍如历了一夕浮生梦般，体尽茫茫之感，深领寂寥之情。

这番浩然与浅哀，却衬得画上那朵白更加出尘。

——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塑像，面向高阶上珠箔后的皇者，跪着。三千青丝水般倾泻，垂到了腰部，柔顺如缎。一袭纯白的长袍，会有不知名的暗纹，若是一动，便会有数道柔光自隙间流转，继而消逝无痕。

俊美的仿佛来自幻术的容颜，神色安详，五官线条柔和，长睫打下一片忧悒的细影，轻阖的双目看不出眸色，唯有左眼角边缀着的一簇浅青泛蓝的霜花，兀自淌光轻颤。

众神仙俯首而立，任凭帝座前密密麻麻的珠箔颗颗相击，清音在此，却愈发促人心神不宁。

正当众仙沉默之时，一声冷哼穿透了那层珠箔，同时一黑一白两物什自帘后飞出，落至他的面前，众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他，也微微失了神——

那是两朵“霜花”：一只通体莹白，如同玉手，一只暗黑胜漆，如同焦炭成片，两者皆是薄如蝶翼，大半个手掌大小，成六花状，散着袅袅寒气。

“霜花”刚刚停落，皇座上便传出一句莫辨喜怒的话：“‘双降’已生一‘暗夜’，璇玑剑果真是为你所盗，习霜，你可有什么话要讲？”

“璇玑剑，周玄机。若以物触此剑，必有一面大盛，一面腐落……”

他轻声低吟，全启了眸子，只见眸光如溪清澈，只一瞬便掩去了方才难以令人察觉的一丝迷惘与不解，取而代之的，是黯然。

还未等他开口，皇座旁的一位青衣人便已作出了惋惜之态，道：“弟弟，你又何必去盗那璇玑剑呢？怎料今日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连这寒霜麒麟阁主之位……”

“闭嘴。”习霜冷哼一声，眸中月华样的青光愈发孤冷。

……这是生命最后的傲然么？就算，她看不见。

是谁在耳边低歌？“此情兮，本不该生……”

如今看来，确实已经没了意义。

他顿了顿，复而俯首，道：“请神帝立即降旨，习霜甘愿受罚。”

众神仙皆是一惊：这习霜好歹也是神界四阁之一的阁主，怎能如此匆匆定罪？他又为何要自行请罪——难道只是求一个解脱吗？

源旖神帝轻声低笑，倏地收声，似是已经倦了，弱声开口：“了你所愿，赐百遥。倾雪，你去。”

赐百遥！

众神仙此时已惊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神帝声音弱下，是要开恩，怎料……

“百遥之花，邪物也。以血为食，故又称‘血百遥’。”

“相传，有一凡人恋其情人极深，涉千里，终见其人，百步之遥，脉脉殷殷，相对而望。怎料正狂喜之时，情人忽倾地而亡。心郁郁，长吐血，染地为花。其悲呦之声育花开谢，日久竟生剧毒。”

“其花，触及便入体，长寄人身。被附者身长年不腐，遂长眠不醒。因束其魂于体内，乃不得离肉身，入轮回。花种饮血后破肤而出，痛无可喻，花茎通血脉，如花尸。花开紫有白，四季不谢，终年异香，世间难得神物也。”

“被附之人若灵力深厚，便可持万年花开，于此乃受万年魂之桎梏，不得解脱。”

——《七界药理》

青衣人“倾雪”微微颔首，恭声道：“谨遵神帝之意 。”随后自案上玉盘中取起一粒白色花种，领着起身后无声亦无表情的习霜顺着水墨画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