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移花能接木 以李代桃僵(1)(1 / 1)
殷烈一掌挥出,不成想打在了贝儿脸上,他自己先吓一跳,不等贝儿倒在地上,急弯腰伸手抄在怀里,慌忙问道:“打……打疼你没有?”眼见她脸上迅速红肿,一屡血丝也从嘴角渗了出来,愈发地又惊又急,回头喝骂道:“还死站着干什么?快请医生去!”
贝儿被打得双耳中“嗡嗡”作响,老半天反应不过来,听见他说叫请医生,忙挣扎道:“不,不用请医生!”殷烈又是惊慌又是心疼,道:“还说不请医生,都肿成这样了!你别生气,我没想要打你!”贝儿忍着嘴痛,勉强一笑道:“我没生气。”一边说着,转头跟鸣鸾道:“鸣鸾姐姐,确实是我不好,我并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只因……小王爷要找个人代替彩云,也是我一时嘴快,就请他先问你一声。你自己的人生要你自己去选择,该怎样做才是对你最好,你自己考虑清楚!倘若真不愿意,并没有人会勉强你,小王爷……原也舍不得你,你就当他没问过你就罢了。”殷烈忙道:“你别说话,提防嘴痛!原是个不识好歹的,你还替她操心呢!”
鸣鸾眼睁睁地瞅着殷烈双手抱着贝儿,眼神里充满又是心疼又是懊悔,额头上的冷汗更是直往外冒,似乎比他自己挨了一刀还疼些。怔怔地站着,泪水禁不住顺着面颊滚滚而落,听见贝儿跟她说话,哽咽了一下,方道:“谢谢妹妹……为我操心!我原是个不知好歹的,妹妹大可不必如此对我!小王爷……怎么会舍不得我们呢?在小王爷眼里心里,只有妹妹一人而已!我考虑得很清楚,知道怎样做对我自己最好,多谢妹妹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也无以为报,只愿日后小王爷能够长长远远一直像现在这样宠着爱着妹妹。”一边说着,复又跪下,道:“婢子愿意代替彩云,就请小王爷做主!”一连磕了几个头,爬起身来用袖子遮了脸,哭着躲进她跟佩玉合住的屋子里去了。
殷烈咬牙道:“真正是个不识好歹的贱人!”贝儿挣扎道:“放我下来!先说好了不生气的,谁知道说话一点儿不算话!这么大的火气,你干脆一巴掌打死我算了!”殷烈忙道:“好好好!我不发火了还不行吗?我又不是想打你,谁让你自己往前蹿呢?进来这么久,我何曾舍得动过你一指头儿了?你先到床上歇一会儿,我让人去抓一幅消炎化淤的药来煎了给你吃。”一边说着,便将她抱进里屋,贝儿道:“那彩云的事情怎么说?”殷烈无可奈何,道:“我这就去跟我娘那儿求情行了吧?快别说话了,这阵儿……倒愈发肿起来了!原是我不好,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贝儿见他又急又疼的模样,也自有些感动,心想他虽然贪花好色,对自己倒的的确确有几份真情在。也就“嗯”了一声,又道:“你好好跟王妃说,别又吵起来。”殷烈听她嘱咐,心里也自受用,道:“我知道了,你别说话!”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亲,方走出去。一边吩咐人去抓药,一边又命一个小丫头子进去守着贝儿。又叮嘱了佩玉一声,方出了院门,径往王妃的院子。
不想王妃因彩云的事情心里正烦着,这日闲在屋里闷得慌,便由几个婆子媳妇相陪着去到后院子闲转。方走过一片假山,忽听得旁边绿珠院儿里隐隐传出一阵笑声,便问:“是谁笑得这么放肆?”钱嬷嬷见问,忙给一个小丫头递个眼色,那丫头一溜烟地跑去察看,一会儿回来,喘着气儿回禀道:“是大奶奶跟小王爷屋里的贝儿姑娘在抛绣球玩呢!”
王妃一听,便皱了皱眉,心想一个大家闺秀,又是守节寡居之人,原该安静静地守在屋里不出声,怎么就如此轻狂起来?心里不乐意,口里只是不说。王奶妈当时也在跟前,忙上前道:“定是这位贝儿姑娘挑唆的!从前大奶奶何等娴静稳重,可这位贝儿姑娘一进来,就敢公然地跟大奶奶姐妹相称,浑没有一点做奴才的规矩!偏是大奶奶也依她哄,听说现在一天几趟地跑过去找她说话呢!就连彩云姑娘,也被她哄得团团转,有一次因她不守规矩,奴才不该说了她两句,正好被彩云姑娘碰见,还一心护着她,反将老奴教训一顿呢!”
王妃正为彩云之事烦恼,一听这话,脸上愈发下不来,便重重哼了一声不语。那钱嬷嬷自从儿子钱璜被小王爷踢成废人,钱家不免就此绝了香火,所以最恨贝儿入骨的,第一倒要数她!只是碍着前事,不好向王妃主动进言,此时见王奶妈的话已挑动王妃心事,正是意外之喜,便故发感慨,叹道:“怪道我说彩云一向是个懂事守礼的好孩子,虽说从前在家的时候少了家教,但自从进到府里,也是王妃教导有方,这些年何曾出过一点儿差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夸她来着?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果然是背后有人挑唆!”王妃听了,脸上愈发阴沉,沉吟着仍不言语。
王奶妈听见钱嬷嬷附和她话,更加来了精神,又道:“可不是呢!但凡这些妖精狐媚的人物,都是有些魇魔法术的,所以能够轻易使人迷失本性。就连小王爷,也不是处处宠着她惯着她?倒惯得她越来越飞扬跋扈的起来,连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院儿里的丫头都跟着她学,人人都没有一点奴才的样子了!”
她两个老亲家一唱一和,把个王妃更是大不耐烦,禁不住冷笑一声,道:“你们说的话果然是真的,当真这些事都是她挑唆的,我必不饶她!”两个老婆子一听大喜,钱嬷嬷赶紧上前,故意扯些其他闲话。王妃脸上没意思,随即转身回去内院。
偏巧刚吃过中午饭,殷烈就走进来,笑嘻嘻地道:“儿子给娘请安!”王妃道:“这都后半晌了,这请的什么安?若是有事就说事,我这会儿身上正乏着,没精神跟你蘑菇!”殷烈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原是听说了昨儿彩云的事情,我做儿子的竟不能给娘分忧,想着心中很是不安!考虑了这半日,倒想起来一件事,所以进来跟娘商议商议!”王妃冷笑道:“什么时候起,你倒想得起来给娘分忧了?这也不用商议,你真要有这份孝心,就趁早把那个叫贝儿的丫头撵出去,就算是替我分忧了!”
殷烈一听,便大不乐意,道:“怎么又扯到贝儿身上去了?她好好的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撵她出去?必是娘又听了谁的闲话了,谁在娘跟前乱嚼舌头,看我知道了怎么治她!”王妃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跟我发起横来!罢罢罢!今儿暂不说她,等我查实了她的罪状,再跟你理论!”殷烈笑道:“娘敬请放心,贝儿识书达礼,决不会有什么罪状能落到娘的手里!”
王妃冷笑道:“她真要有你说得一半那么好,我也就只念‘阿弥陀佛’了!罢了,你今儿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殷烈揣摩他娘的性情,想了一想方道:“彩云的这件事情,不知娘准备怎么处置?”王妃道:“你以为我要怎么处置?我即已将她许给吕家,就没有个朝令夕改的,凭她怎么妄想,也决不能让我反过来倒要听从她的摆布!”殷烈道:“娘这话虽然不错,不过……那彩云性子刚烈,真要逼得她急了,只怕……到时候还有一死!再者她当着吕大娘的面前要求退婚,虽然吕大娘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只怕也是不乐意的!娘硬要将她嫁过去,吕家自然不敢不从,可未必还能像先前一样欢欢喜喜心甘情愿!”
他说的这些话王妃何尝没有想到过?也是因为如此,这才进退两难!此时听殷烈提起,更添十分烦恼,恨恨不已道:“原是个不识好歹的贱丫头,真死了倒也干净,大不了我再另外找一个丫头嫁过去,她虽不愿意,别人还想不来呢!”殷烈一听他娘主动提到这上头,心中暗喜笑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来跟娘商议!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她既然不肯嫁,咱们一味勉强也不能有个好结果。可是娘已经亲口许婚,也不能悔了这头婚事,所以就像娘说的,换一个丫头嫁过去倒好!可在咱们府里要找一个跟彩云品貌相当的也难,毕竟姓吕的如今也有个功名在身,若是相差太远他心里未必乐意!再有这个月底就要过门,这会儿就想从外边找一个美貌的买进来也已经来不及,所以我想了又想,只怕娘为此事犯难,这才赶紧进来跟娘商量!”
王妃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了好的人选?别在这儿跟我卖关子了,且说出来听听!”殷烈笑道:“那彩云的品貌,在府里原是上上之选,儿子想来想去,唯有一个鸣鸾,才能跟她不相上下!所以儿子就想,莫如就把她们两个换一换,让彩云到我院儿里去,把鸣鸾给那姓吕的就罢了!”王妃听说,回头一想,由不得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真有几分孝心,真是帮为娘的分忧来了,不想原来如此!我听说那位贝儿姑娘跟鸣鸾原是死对头,跟彩云倒是一对贴心人,只怕这又是她设好的计较,撺掇着让你进来使这个花招的吧?”
殷烈素知自己的娘亲十分精明,却也没想到会被她这么轻易看破,忙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呢?原是我自己心里早想这样!不瞒娘说,自从娘将佩玉鸣鸾两个给了我,佩玉倒是没什么说的,唯独这个鸣鸾,实实的又急躁又倔强,儿子竟是辖制不住她!所以……嘿嘿!儿子早就看着彩云比她好,只是娘身边就剩彩云一个贴心人,这才一直没敢跟娘提!如今出了这事,反正她也不肯嫁去吕家,娘倒不如将她给了我,让我慢慢调教她去!”王妃冷笑道:“就怕你耍个花枪,不上两天,再找个缘故将她撵出去,即遂了她的意,也讨了贝儿姑娘的欢心,可不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殷烈笑道:“我怎么舍得撵她走?就算她故意调皮,我就不信我还能治不下她来!”
王妃重重哼了一声,静下心来想了一想,又道:“就算依你所说,只怕鸣鸾未必肯从你屋里出来,没有个为了那个贱丫头不依,就来逼迫另一个的!”殷烈忙道:“这个请娘放心,我已经问过鸣鸾了,她也是愿意的。不然,我也不会来跟娘说!”王妃点点头,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她既是你屋里人,就该有个贞操节守,就算死,也该死在你屋里才对,不想……竟也生了个外心!如今府里的奴才一个个的都不得了,跟从前竟是大不相同!这里边恐怕是有个什么缘故,多早晚把这祸乱的根子清理出来,奴才们才能规矩些!”
殷烈听他娘话里有话,可也不能就认她说的是贝儿,也就不好主动分辨,只得又道:“那么娘到底答不答应呢?”王妃道:“鸣鸾原是你屋里人,这件事合府里谁不知道?你再将她嫁给吕家,吕家的心里就能够舒坦?好好的一件美事,不要闹到最后竟成了我们当主子的逼迫奴才娶媳妇了!”殷烈道:“我可从来也没有沾过鸣鸾!就算吕家的不愿意,进了洞房,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王妃道:“我再想想,总也得先将那贱丫头关几天再说!你去吧,我也乏了!”殷烈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只好起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