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归回（二）（1 / 1）
我慢慢爬起身，脑中一幅又一幅埋藏在最深处、不愿再想起的画面似挣脱了锁链的野兽，这一刻全部狂涌而出！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挪地走向静静躺在地上的人。我的心上面仿佛系了一条绳索，走一步，牵扯一下，牵得心阵阵作痛。
当看清那地上的人的面容时我瞬间跪倒在地。
我抱起那已血肉模糊的人，手颤抖地握上那双布满皱纹的手。
“妈。”我呼唤怀里的人，“妈，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妈，我是小影！妈，小影回来了！妈，小影可以好好照顾你了！”我不停地对母亲说着话，希望能唤回母亲一丝意识，“妈，你别睡好不好！睁开眼睛看看小影好不好！妈！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感觉到那被握住的手微微一颤，我一惊。
“妈！”
“对……对……不……”母亲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短短的几个字却像是花费了母亲所有力气一般，“起……”似是说完了最后的话语般，她的头一斜，再也没开口。
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变暗，视线模糊了，心脏也变得异常沉了。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妈！”我再也抑制不住，嘶吼出声。
“轰隆隆！”同时响起的还有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老天爷也在为我抱不平吗！
哗啦啦，雨，倾泻而下。
雨，滴落在头上，脸上，身上。那冰冰凉的的感觉，顺着发梢滑落脸颊，滑过全身，亦凉透全身。
泪水夹杂着雨水的味道，涩涩，苦苦的。
医院急诊室门口。
我蹲坐在角落，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紧闭着的门。门上方，“急救中”三个红色的字眼异常的刺目。
身上一阵冷一阵冷，却怎么也没有那颗似死了的心来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脑海里一阵空白。我忘了祈祷母亲没事，忘了憎恨那辆罪魁祸首的汽车，忘了怀念曾经的种种，忘了所有。
随着叮的一声，那亮着的三个字失去了原有的光亮，变得死气沉沉。
心，狠狠一阵抽痛。
我立马起身，冲到了门口。
医生推着病床走了出来，床上，白色的床单覆盖了全部。
病床在我身边停下，我望着病床，颤抖地伸出手。慢慢掀开那片白色，慢慢地露出一张美丽的容颜，母亲很爱惜她的脸的，只是再好的保养品也耐不住岁月的摧残，留下满脸的沧桑。
抚上母亲的脸庞，紧闭着的双眼和那已经慢慢退去了的温度让我明白母亲，真的已经离开我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医生缓缓开口。
我当然知道他们尽力了，在送来的路上其实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了吧，恩，为什么就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呢，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我还有好多事想问母亲呢！我还不知道母亲那句对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母亲，你是想着快点离开我，快点离开这个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世界吗？
母亲，你是想去追寻父亲，想要去那个有父亲的世界吗？
母亲，你如愿了吗？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医院的，机械般的动着脚，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雨，还在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狂风怒吼着，路边的树叶被无情地抽打着，刷刷飘落下的声音仿佛是在哭泣。
停下脚步，我望向身边的树。
无情的风还在猛烈肆虐地抽打着，可怜的树干怒嚎着呼喊着挥舞着，却怎么也控制不了风的残暴，多少次招手，多少次伸向回首多次的叶子却怎么也抓不住，抓不住……
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那个熟悉到已倒背如流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手机那头传来让人绝望的声音。
上官诚，你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我现在很需要你！你不是总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吗！为什么现在不出现！为什么不出现！
“诚，你到底在哪里？”垂下手，低下头，我喃喃道。
才走几步，突然发现雨似乎停了，再看了看前方，雨还在下着，只有我头顶这片天没有下雨。抬起头，一把蓝色格子伞映入眼帘，在这片黑色之中，它显得格外的明亮。
心中一度期盼着，我猛地转过身。
虽也是熟悉的面孔却不是我最想见到的面孔。
缓缓转回身，心里满是失落。
“很失望吗，不是诚？”盛冰开口道，语气竟略带一丝不悦。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走着。想要回到母亲住的地方，想要再看看母亲的东西。
一路上都没再淋到雨，头顶那把伞如影子般一直追随，他没再开口说话，也只是默默地为我撑着伞，跟着我走着。
如果，为我撑伞的是上官诚。
没有雨水的参与，我清楚地知道此时划过脸颊的是泪水。
似乎走了好久好久，终于走到了母亲住的地方，拿出那把从母亲身上掉落的钥匙，我试着打开门。
“咔。”门开了。原来母亲一直都未更换地方。
走进房内，屋内的摆设也都未曾改变。
走进母亲的卧室，瞥见母亲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眼泪再次填满眼眶。那是我与母亲的合照，上面的裂缝清晰可见。曾经母亲当着我的面撕了那张照片，她说她没有我这个女儿，也不稀罕这张合照，我说我稀罕，想要把它捡起的时候母亲阻拦了我，她强行的把我赶出了家，说捡什么捡，赶紧走！原来是母亲自己想要留下，才不让我捡啊！
母亲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对我说出那些狠话的时候你的心该有多痛啊？将我赶走，在面对这空无他人的房子的时候你又是有多感悲凉与懊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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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忙完了公司的事可以回家了。
窗外突然瞥见一摸熟悉的身影，我停下了车，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竟真的是莫影！她站在雨中，没有撑伞，身上已被雨湿透。
我连忙下车，也是幸好下午出门母亲让我顺带一把伞。
一步一步地接近着她，望着那瘦小的背影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才走到她身后就听见她低低地声音传来，“诚，你到底在哪里？”
心一紧，竟有些不悦，甚至有一丝生气。就因为找不到诚所以这样来淋雨吗？都两年过去了还是如此容易心痛，感到绝望吗？
我没有出声，将伞伸了过去，背后瞬间传来一阵凉意。她抬头，然后猛地转身，眼里充满了期盼与一丝欣喜，却又很快被失落代替。
因为是我而不是诚吗？
心里顿时来了火气。
“很失望吗，不是诚？”我压着火气问道。
她没有说话，却迈动了步伐。
眉头忽的皱起。不想看见我吗，想要远离我吗？心中愤怒的想要不去管她，让她就这样淋着雨，可脚步却不自觉得跟和她走。
她一直默默地走着，我也就一直默默地跟着。
似乎是走到了一个小区，这儿的房子破旧不堪，总觉得住不了人。为什么莫影会来这儿？难道……
跟着她走进一幢楼，然后一楼一楼的走上去，也不知道走了几楼，她终于停住了脚步。只见她拿出一把钥匙，然后开门。
“咔。”门开了。
难道这真的是她以前住的地方？。
走进房内，房间很小，屋内的摆设很是简陋，却很干净。似乎一直有被打扫，是还住着其他人？
莫影走进了左边的房间，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是卧室。床上还放着一件衣服，那衣服有些眼熟，似乎看谁穿过，一时也想不起来。莫影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我环顾了四周，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照片上面竟好多裂缝，应该是曾被撕毁过吧。上面的人有些模糊了，却也依稀可辨是莫影，她身边站着的又是谁呢？
莫影走上了前，只见她颤抖地伸出手拿起了照片。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我再次环顾着四周，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发现了我的酒吧里工作服。工作服？再一想，便想到了叶琳，莫影的母亲。难道这是叶琳的房间？那刚刚的合照，是她们母女俩的吗？为何会有被撕裂的痕迹？
“妈，为什么您不亲口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的这些苦衷呢！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些，为什么！知不知道女儿曾还恨过您啊！您难道不知道在女儿知道所以事之后会有多自责，有多恨自己吗！妈！你回来好不好！”
莫影的声音突然传来，从最开始的似轻似平静的说着到后来的撕心裂肺地吼着，
我觉得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从未见过这样的莫影，哭的像个小孩。似乎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觉得她没有什么表情，除了沉默就是偶尔的一笑，或是时不时的皱皱眉。原来，她也会哭。也会哭的如此无助。
我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柜子上多了本被打开的类似日记本的东西，是她母亲的日记本吗，刚刚她是看了吗？我撇了一眼，看见了末尾的几个字，女儿，对不起……
我将头抵在她的头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脊背。
“为什么母亲要救我！为什么偏偏是车祸！父亲因为我而去世，母亲又是因为我而离开！我一定是个不祥的人！一定是！为什么他们都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她不停地责怪着自己。
原来，曾经，她的父亲为了救她在车祸中去世，而今天，就在刚才她的母亲也再一次为了救她而在车祸中丧命。父母皆因自己而去世，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她哭了好久，也许是苦累了，终于是睡着了。
她的脸上有已干了的泪痕，也有还未干的泪水，还有从湿透的头发上滴落下来的雨水。身上又是湿透了的衣服，总不能就这样睡觉吧。再三思考下，我将她抱起，走出了房间，走出了小区。
我将她送往酒店，途中顺便买了两套衣服。
酒店内，让酒店人员给她换了衣服，我又给她除了吹头发，便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去洗了澡。
洗好出来，我走到了床边，看到她依旧睡得香甜，嘴角不自觉得就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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