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疤(1 / 1)
云良杰大概是伤习惯了,醒来在医院养了几天就能回岗位上班了。
李柏时在出门前拉住了他,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云良杰笑笑:“我今天会早点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吧,她们给你批了三天假真的很难得。”
李柏时点头,送走了云良杰。
这些天两个人相处的非常融洽,融洽的过份,谁也没提起之前的事,甚至都有意绕开话题,但谁也没拆穿谁,似乎一直是这样的,似乎只是七年后某一天云良杰重病了一场而已。没人提起过分手,没人提起过复合,不完全不像爱人,更像家人手足。
如果要谈,该谈些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他还是不妥协呢?难道自己就要妥协了。大概会。这一次那个人睡这么久,这其中的煎熬和心酸,此生不想再体会。
李柏时觉得自己正在做梦,梦到苏醒的云良杰,早上出门前对着自己笑,眼睛弯起来其中光芒熠熠可见,嘴角有半边的窝儿,一口整齐白牙。
这梦有点可怕,可他似乎逃不开了。那人只需对自己笑一笑,自己就会陷入其中,万劫不复。
休息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盆里鸪。盆里鸪敲开李柏时家的门,李柏时清楚的看见盆里鸪看到自己的一瞬间一脸阴霾散去的模样。苦笑了一下,把人请进屋。
“你的职位怎么个情况了?”
“大概会调职,不过还没确定下来。”
“没事,调职还是平级,没降职就很好。”李柏时安慰。
“呵呵……啊,我就是来看看你,也没别的事,看你还不错,我还是先走了。”
“这么快?你今天都要干什么啊。”
“回家休息吧。没事干了。”
“那,陪我去买点东西吧。家里得好好收拾收拾。”
李柏时说家里的时候,盆里鸪眉头抽了抽,深感在无形之中又被戳了狠狠一刀。邪恶一笑,万分猥琐:“他刚出院你们就?”
李柏时一脸红,一拳头毫不客气抡到盆里鸪肩膀,“怎么可能,猥琐。”
还真就没有,两个人前一天晚上才回家,回家李柏时特别尴尬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睡,好在云良杰很坦然的搬到沙发上。
“唉……人醒了啊,没办法啦,我还是魅力不足吧。”盆里鸪无奈的说,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个机会。
李柏时想到盆里鸪刚见到自己万分有活力的模样,想到这些日子他的陪伴,微笑,“抱歉。但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你觉得难过我可以提供免费治疗方案。”
“李柏时,这种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变着法的说我有病你真是够了。其实,我对云良杰当年什么样印象不是很深,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能会提供一些信息。”
“哦?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什么,只不过我父母以前总会去给他父母扫扫墓。”
“你是想告诉我他父母的墓在哪?难不成我还要去告诉他们我是谁?你在搞笑么?”
“你还是留下地址,我敢保证早晚都用得上。”
这时候局长正对着云良杰递上来申请瞪着眼睛,局长无奈的揉揉太阳穴,苦口婆心,“你这是何必呢?你说你这不是想不开嘛!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失败!年轻人,多正常啊,以后不那么鲁莽就是了。至于这样?”
云良杰眼睛眨也不眨,“局长,我已经想好了。”
“你会后悔的!你说你父亲那么有种,你……算了不说这个,你爹当时是撵都撵不走,你倒跟你爹相反了。你的前途,你的未来,可能从此都不见了你知道吗?当年那小伙儿刚来说的多好,苦累都不后悔!不后悔个屁!你还有没有种!”
“局长,当年我不后悔,现在也不后悔,您教给我师傅要给自己留后路,我的师傅又教给我。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唉……你就为了那孩子?”局长抬起头,看见云良杰眼中的晶莹光泽,惊讶。
“不,只有这件事我必须为自己决定。”
云良杰得到通过的申请,又去了一次莫家。老爷子身体不太好,但是看见云良杰特意来看自己还是很高兴,一拐棍揍了过去。
“你啊……”
“莫叔,您还是坐下吧,一会儿又要头晕了。”
莫生坐回去,“你就是跟小椋学的。当年就不应该答应他。当年多精神的小孩儿带成了这样。”
“二哥他是教我很多,但是您教的我要学会为自己做主。”
莫生乐了,对云良杰态度温和了不少,关心关心伤势,嘘寒问暖,而后又严肃地说:“你大哥挺生气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挨个负荆请罪来了。”
“谁要你负荆请罪。你都这么大了,由不得我来管了。你啊,有这时间去看看你父母,好好跟她们解释去吧。”
“不过从政可不好干啊,搞不好就卷了,这回你是想拒绝家里给你撑腰都不行了啊。”
“嗯。以后还是靠家里帮我了。”
“你也就这时候看开了,当年给你倔的,不过也没让我们失望。好好干吧。”莫琼始终看着自己的电脑,“不打算试着做做手术了?”
“算了,反正也用不着了。”
“我让朋友给你开点中药,养着吧,别严重了就行。严重了都是自己作的。赶快滚回去吧,有人还等着你呢。”
有人还等着你,多动人的话。
他在那段时间偶尔也会做梦,偶尔也对现实生活有反应,只是醒不过来而已。他在梦里嘲讽自己想太多,醒来发现那个人真的在等自己……
“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我醒来第二天就知道你和盆里鸪的事了。我不是说你要怎么样,我只是想说,你选择哪里都可以,但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
所以,我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和你说心里话。云良杰始终是笑着的,温柔异常。
“我听说大家都觉得你和他很适合?我也觉得……抱歉,我不擅长表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不想把自己判出局。”
李柏时的目光从愤怒变化逐渐变成莫名其妙,最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今天盆里鸪来过。”
“嗯。”
“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想。因为你看起来并不想告诉我。”
“那你什么时候能解释一下关于你的很多问题?你不要以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挽留一下就能解决问题,你在医院躺着的时候,我想的很清楚,我们虽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正视过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从来不问……我以为……”
“嗯,我也以为你不想说。云良杰你什么都不说,你难道以为你做到了我就会知道?”李柏时呼吸急促起来,看起来有点激动,“我看了你的电脑了……真是被你蠢哭了。”
云良杰搂着李柏时,“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走的时候我甚至连留都不会留。我……”
话音未落就被堵住了。李柏时狠狠的咬了一口,一道血气冲入口中,腥甜,还有点铁锈味儿,温暖气息和过去一样,又似乎不太一样。
李柏时起身,“没烟味,难得。”
“我果然,不想再看到你在我的病床前了。所以戒着这次机会戒了。”
“你说什么呢?你能保证以后不受伤了?”李柏时其实不太想追究这件事了,以后日子还长,慢慢来就好。可是对他的这句话云良杰只是清浅的笑笑。李柏时脸色一变,“你辞职了?”
“陪我去一次训练场吧,晚饭就在那边吃吧?”云良杰的眼睛在放光。
训练场原来是归在莫家的,后来献出来就成了警务人员公用场地。李柏时对这地方非常熟稔,因为云良杰总是在这里,有时候是训练,有时候就是为了玩,偶尔也会在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一般人不能有的体验,因为云良杰这个特权分子才有了这样的经验。
正常来说,云良杰去的最多的就是射击场。可是这一次他去的却是弓道场。
李柏时喜欢这里,因为,比较中二。
于是李柏时和云良杰开始了一场较量。李柏时先上场,成绩是意外的好。
一向擅长这一类的云良杰输了。
李柏时不敢置信的看着脱靶的弓箭,从云良杰手中脱落的□□,还有云良杰颤抖的手。
云良杰笑笑,“算了,大概是再也拿不了这些个玩意儿了。我输了,我请客。”
李柏时拉住云良杰,“怎么回事?”
“其实当时出院医生就跟我提过,我试了一下,果然不行。还是算了。这回是真的要好好珍惜生命了。我调职了。去办公室那边了。”云良杰顺了顺李柏时的头发,“你不要想太多。其实这样就很好。”
“去吃饭吧。别再想了。”云良杰笑的实在很勉强,李柏时不忍心再看,这大概是生生从云良杰身上割掉了一块肉,以后就只会剩疤了。
当你受伤,可能第一天疼痛不已流血不止,但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没几天伤口就不疼了,开始麻痒结痂,再过一段时间可能一点痕迹都不会再有。
但那道伤在回忆里,大概是不会褪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