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长安城(1 / 1)
离姜这年的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
三天过后,整座京都,都包裹在一片茫茫白色之中。
梅花已开叫风吹的落满了宫墙。
一层厚厚的雪上点缀着红色的花瓣。
白色锦靴踩在雪地上,响起“沙沙沙”的声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住了。
裹着白狐裘的少年搓着手,带着病态的脸苍白十分。
一步留下一个脚印。后面的老太监小跑上前口中叫唤着“殿下你去哪儿,我的小祖宗你这身子都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出来了”容酌一双好看的眉搅在一起不耐烦道“弄的我好似很虚弱似的,堂堂男儿三天两头的生病...我”
老太监呸呸呸了几声“殿下省份金贵”容酌四目所及之处,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宫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只露出红色的宫墙。
容酌眼角眉梢尽是自嘲“且不说我容家先祖曾经马背上打的天下,我外祖父还是常年征战四方的将军,我这么个样子确实挺丢我容家的脸”
老太监又呸呸呸了几声“殿下说哪门子的糊话,那二王爷自小体弱多病如今还是三天两头离不开药,殿下这么说来叫二殿下情何以堪”他满是皱纹的脸慢慢舒展开“王爷还小”
王爷....还小。
他也这么说。
容酌忽的一笑,宛如腊月盛开的白梅,绝代风华,令人离不开眼。
老太监暗叹,容酌往后越长越好看他这张脸与秀倾太后是长的极相似的。皇上该愁了,如今王爷年纪虽小却也该订下准王妃了,只是他这容貌令大多女子都望尘莫及。
王义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没事就爱替皇上多想。
皇帝同这两个兄弟都极其亲厚。他们不是先帝的子嗣,自小也没有什么因为抢皇位而闹不和的机会。
后来先帝驾崩传位与当今圣上,容起本就体弱多病也对这皇位不感兴趣,更不用说容酌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娃。
自太后离世后就一直是皇上和二王爷亲自带着容酌,所以二人都极为疼他。
王义不明白以前容酌的脸上整天就写着“老子是王爷,老子怕什么”十个字,而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忧愁了。
容酌向前走了几步,“沙沙”的声音拉回王义的神识“哎呦,殿下,我说您好歹回去把药给喝了,这.....老奴怎么跟皇上交代”
“你莫要再跟着我了,我就随处走走,宫门也未开。我又出不了皇宫”
王义嘿嘿笑道“殿下可是觉得无聊了,乐舞司排了几出新舞要不殿下移步去看看?还是殿下想吃什么了,老奴去叫司膳司准备。那不如去司宝司看看各地进贡的珍奇异宝吧”王义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
路上扫雪的婢子纷纷退到一边跪下来。等容酌走过去后才站起来继续打扫。
王义再道“殿下要不就把呆毛小殿下接进宫吧,哎...殿下你只要把病养好了随时就可以出宫了....咱们回去喝药吧”
“哎...殿下”
“殿下....”
容酌许是听他啰嗦都听的习惯了,也没有叫他闭嘴。王义却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容酌继续向前走没顾得看路忽然叫一团明黄色的东西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王义正想呵斥。那团明黄色的“东西”抬起头,特别委屈的看着容酌。
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在玉雕似的脸上,好像随时就要哭了,看的令人不忍。
“皇叔,父皇把小右子给送走了”
容酌现在心情不太好,这小子撞上来正和了他的意。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右子身为宫女,却教你看那些书,你父皇没斩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可是小右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容酌蹲下来与他平视,替他拢了拢大氅“那么你哭一个,你哭一个皇叔就去和你父皇说说好不好”
容泽晚一脸绝望的看着他,半响咬牙道“小右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哦?”
“我...呜呜呜呜...小右子呜呜”容酌同他开了个玩笑不想这小子真的立马给他哭了出来。他刚才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时候他还想好好的表扬他一番。
“不许哭了”容酌这么一喝容泽晚哭的更为凶猛,路过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悄悄抬起头来看这一幕。
王义一脸谁挖了他祖坟的表情。
容酌黑下脸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丢不丢人”
“呜呜呜...”容泽晚鼻涕眼泪一块儿摸,大声道“不是你叫我哭的么”路过的嬷嬷乍听这话差点摔了手中的玉盘。王义瞪了她一眼,那领事嬷嬷方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继续走。
“我....”容酌无奈道“我去叫你父皇给你请个师傅,专门教你习武好不好”
“我可以习武?”容泽晚立马止住哭声,扬起一张笑脸,除了脸上的泪痕根本就看不到哭过的迹象。
容酌嘴边忍不住抽了抽。但是他好像已经将小右子的事忘到了天边,拽着容酌的衣袖撒娇道“皇叔去找个好看一点师傅,泽儿不要大胡子老头”
容酌表示慈爱的扭了扭他的脸,用力的扭着他的脸,扭的他脸上微微红起来才收手。
而现在容晚泽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发挥了淋漓尽致,扭的痛了眉都不皱一下。
容酌甚是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容泽晚道“那皇叔再给泽儿找个先生,专教泽儿四书五经”
当今圣上快到而立膝下已有四子,两女。容泽晚是皇后嫡出之子,以后必定封为太子。
所以他这般上进,容酌也觉得欣慰。
泽晚牵着的手,哄道“皇叔不乖,皇叔没有好好吃药”王义觉得没有什么比这话更好听了,此时他也觉得实在的欣慰。
“泽儿都不怕苦...皇叔吃个药还要蜜饯忒丢脸了....”
容酌竟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
泽晚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皇书那本《云魂雨魄集》你好好看了么”
一根黑线挂落。
“皇叔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精明着呢。你上回扔的是你自己的诗经”
两根黑线挂落
“皇叔觉得那书还是很不错的吧”
三根黑线挂落,容酌挣脱开被他拉着的手,忽的冷笑一声。他这个冷笑很有内涵,只一瞬泽晚便乖乖闭上了嘴“泽儿错了,泽儿不该谈论皇叔的事”容酌刚缓下面容便听他道“皇叔亲自试验过那么多次,哪里还需要哪些书”
“这些谁教你的”
容泽晚确实对这方面还是懵懂无知,干脆的说道“小右子呀,小右子说皇叔最喜欢去勾栏.....”容泽晚对上容酌那恨不得吃了小右子的眼神后,乖乖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扯着他的衣袖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呵呵呵...皇叔我们去吃药好罢”容酌拿他没办法只能随他去。
厚雪堆积,屋檐上刚化的雪水一点一点往下滴。
宋言拿着扫帚扫了近一个时辰的雪,今早上刚停了雪,他想大约不会再下了。只是他才一扫好没过多久,傍晚时分雪便又开始下了。
他走到门前,一手持着书,一手扶着门框幽幽叹了口气。
孟云况那厢轻轻走过来也望着门外又开始下的雪“何必着急,晚些扫也是一样,如今便又要重新扫一次了”
他走路都没声,宋言给他一吓。闻言摸了摸鼻子道“是我太心急了....”扭头看着失神的孟云况,俊俏的脸上似乎有些苍白,是生病的那种白,他看着门外落下的雪。
落在石头上,落在地上,然后马上化成水。
“今年的雪也很大.....”
“我忽然有些想吃百味楼的十里相连了”
宋言笑了笑“那我自然是要陪着你去尝尝了”
“好”
赵景忙了一上午写了篇文章,洋洋洒洒上千个字。到现在才走出屋子,转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在赏雪便凑了过去“早上不是刚停了么?”
宋言无奈道“又下了”
赵景不再理会那雪,瞧着孟云况发愣将文章递给宋言道“快替我瞧瞧”
宋言转身边往里边走边看着。赵景瞅着孟云况发呆发的厉害估计都没注意到他来了。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遂上前问宋言道“我方才听见你们说,要去吃东西,大雪天的还往哪里走?”
宋言这时候听见他说吃东西方想到了老夫人道“近些日子天寒,祖母又爱吃东西。约了太夫替她号脉的,我先去看看”
说罢拿起门口的伞就向着老夫人住的院子跑去了。
老夫人最近确实吃坏了什么东西,闹了肚子。
太夫给他开了贴药房并且叮嘱宋言,老夫人最近吃不得太过油腻的东西。
宋言应下将太夫送走,又折回来看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看宋言的眼神竟有些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前日谢丫头做的那道油炸鸡,一时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宋言无奈的摇摇头替他将被子往上捻了捻,蹲下来揉着她的腿“这儿还疼么”
老夫人说“身子老了不中用了”
宋言低头沉默不语。老夫人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是为了楚航和宋慧柔合离的事。
虽说宋家是名门望族,但是宋慧柔的年龄摆在这里。他和楚航一合离难不成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就算可以再成亲能愿意看上快四的宋慧柔指不定图的是财还是什么。
老夫人虽然想着这些事却从来不会和宋言说,也不想再让他心烦。
但也并不知道楚航已经将宋家掏了个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