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白发长(1 / 1)
“老夫欲要回刑部,半路上瞧见你,便拉你来说说话”
宋言想起马车上赵坤庭对他说的话,而现在话是没说几句,棋已经下了好几盘,又想起临走时容酌对他说的一番话,方明白了。
村中曾教宋言的夫子棋艺十分了得,平日闲的无聊便喜欢叫宋言过来陪他下下棋,因宋言与其他孩子不同,他喜静不大像那些孩子一般上蹿下跳东跑西跑,能静下心来陪老夫子杀几盘。
故而时间久了,宋言的棋艺也颇有些了不得。
他与赵坤庭下棋每胜一局,赵坤庭输了面子不大挂的住要拉着他继续下,若是输了一局赵坤庭便道他故意输的。
宋言已经忘了到底和他下了多少局,只记得是下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修长的十指在古琴上拨动,或勾或挑。
茶烟轻扬,听棋子落玉盘之上,仿佛是身临其境置身于那高山流水之中,一缕梅香萦绕。
待众人听的入神时。
倏忽琴音一断,余音却仍绕梁许久。
粉雕玉彻的小娃娃抓住容青蓝的手奶声奶气道“爹爹,你弹的最好听了”
男子低头蹭了蹭小娃娃的脸“有多好听?”小娃娃嘟着嘴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个大圈圈道“这么好听”
陆少棋拿棋子敲了敲棋盘“还让不让人好好下棋了”说罢又对那小娃娃招手道“允儿过来”小娃娃蹦跶到他面前“陆叔叔你是不是又输了?”陆少棋嘴角抽了抽“,都说了叫陆哥哥”小童作深思状蹙着一对小眉“我要是叫你哥哥,你岂不是要叫我爹爹叔叔,可我爹爹比你只大了了三岁,你不是亏了么”
小童一番话将陆少棋堵的无言以对,方扭头看着容青蓝咬牙道“青蓝,你儿子真是越发聪明了”容青蓝拨动着琴弦调了调琴音漫不经心道“我儿子随我,我聪明他自然也聪明”
陆少棋手一抖棋下错了地方,想伸手去改时,容酌另一步棋已经下了。
小童摸了摸下巴,容酌将他抱过来生伸手扭了扭他肥嘟嘟的小脸“王兄下的好不好?”小娃娃咯咯笑道“好”
容酌最后一子落下,抬眼笑道
“你输了”
“您输了”
宋言收回棋子,赵坤庭一拍大腿“哎呀,这步棋我该下这里....宋言你把棋再摆回去,我好好研究研究”
宋言笑笑“好”便将棋子又按原来的位置摆了回去,赵坤庭落下一子堵住了宋言的去路,“该下在这里”不等宋言说话,门外便又响起一人的声音“好你个老狐狸”那人未等候在门外的小吏通报,便上前来,赵坤庭拿过一旁的茶喝下全当没听见。
来人约五六十岁,玉冠束发不同赵坤庭和蔼,反而看着有些严厉。
他从宋言棋罐里拿出一子落下去,捋着下巴的胡子一笑“哈哈,莫看了莫看了,这后生将你四面围住,你也难逃一死了”说罢向宋言投去赞赏的目光“后生,你棋艺着实精湛呐”宋言闻言起身躬身行礼“学生....”
“宋言你不必理他”又转头对那人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宋言只能在一旁干笑。
那人拖了把椅子坐在二人中间,只看宋言道“你是宋言?”宋言站起来道“正是学生”
陆不违眯起眼睛不知想到什么点点头颔首“坐吧,听吾儿说,西江那庄案子因你才能破得”宋言微微一愣他实在不能将这人同陆少棋联系在一起,竟是他爹京兆府尹陆不违“原来是陆大人”
陆不违将黑白二字分开“不必矩礼”又问道“你同这老狐狸下棋,他输了几盘?可给了你银子?”
“银子?”
陆不违见宋言一脸疑惑哼道“好你个老狐狸,和我们下棋一盘输了一两银子叫你坑去了多少不知,如今输了还想算赖,”说罢幽幽瞟了赵坤庭一眼“莫叫后生看不起你”
赵坤庭亦是幽幽到“你这话一说,我记起了你还欠我银子,我去和你媳妇说说”
陆不违被他这话一堵,原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呵呵道“御史台那位被你坑的忒惨了一点,昨日估计又被他娘子吊起来打了今日上朝都没瞧见他。”顿了顿道“你且等等,过几日圣上那里他又该参你一本了”
赵坤庭敲了敲棋盘。
宋言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不知何时与这位陆大人互换了座位,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白子快叫黑子杀了个光,方才神游神远了。
陆不违私下扯了扯宋云言的袖子低声道“后生,依你看这步棋,老夫该下哪里”
赵坤庭又敲了敲棋盘。
门口却又来一人,待他停下来原是大理寺少卿左成章,他身后的小吏道“大人,有人报案”左成章道“她说要亲自见到大人,下官便带她来见大人了”
赵坤庭捏了捏眉心“叫她进来吧”
那女子一直低着头便瞧不清她的容貌,着浅绿色齐胸襦裙,每一步迈的皆不稳,仿佛随时便能倒下去。
宋言盯着她的脚,地上叫她一步一个泥印外面雨未停,这女子他应该在哪里见过?。
赵坤庭温声道“你且抬起头来”
女子这才敢抬起头,额前刘海凌乱十分,一张脸长得倒是俊俏,双目噙着泪,眼看又要哭了。
月牙,玲珑坊的月牙。
“你有和冤屈?”
月牙跪下,磕了几个头哭腔着道“大人,公子死了”
赵坤庭蹙眉“你与本部说,你家公子是何人”
“是沈公子,沈墨,是沈墨,大人定要为公子做主”
赵坤庭微微一愣,恩,沈墨,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沈家那嫡子好像也叫......沈墨。
“你口中的沈墨可是沈丞相家的公子”
月牙点点头“请大人为公子......”未完的话又成了一声声的抽噎。陆不违叹了口气面色凝重“赵老,这案.... ”
赵坤庭道“成章,你且去沈府一趟看看那小公子的死因”复又对宋言道“你同成章一块去吧”
宋言起来躬身行礼“学生多谢大人”赵坤庭微一颔首又对陆不违道“你与我去一趟皇宫”毕竟死的是沈墨,此事还需通报给皇上。
月牙忙擦来了两边的泪“大人,请随民女来”
方出了刑部,左成章甩了甩衣袖道“后生,你是大人的门生?为和我不曾见过你”
“学生并不是大人的门生”宋言道,这左成章看上去绝对不出二十,却称宋言为后生,说话又是陆不违的那个调调,偏偏还长了张娃娃脸。
左成章一挥衣袖冷哼一声双手复在身后。
门口两旁石座上立在两头威猛的石狮,昂首远望。
朱漆大门敞开,上面挂一块牌匾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
雨已停了,宋言收起油纸伞。屋檐上一滴水滴在他的额前,宋言伸手一擦,又一滴水滴下来。
守门的上前见左成章着绯色官炮,上绘云雁。前者的身份已经已猜到了七七八八,恭敬道“大人请”
连着左成章身后的宋言陈主簿也不再问。见到月牙又道“月牙姑娘请”
月牙领着宋言他们到了沈墨住的泼墨阁,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门口的婢子欠身行礼“月牙姑娘”月牙退到一边,躬身请左成章先进去。待他们都进去了自己才跟着进去。
“墨儿呀,你让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啊啊....”床边坐着的妇人近三旬,风韵尤存。沈相二十三岁那年进士第及,家里正妻同年产下一子便是沈墨,后沈墨十五岁那年沈叶氏归去,已孕育了一儿一女。
如今坐在沈墨床边大哭的妇人沈林氏乃是年沈相纳的妾。
彼时沈相已经是从二品内阁学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