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青丝断(1 / 1)
卫风,卫风
可是她的卫风说过,要等他,等他高中他就会娶她。守他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过是有一朝伴他左右。
她憧憬的未来太过美好,现实却总是出人意料,不留一点余地的。
“我嫁到萧家的那年春便是科举,可是他没有去,留在了西江,在私塾里当了夫子....”她的声音若近若远飘渺的像轻拂过的风叫人抓不住,她说“我偶尔还能见到他”
西江三月,一夜梨花落满墙。
第二日,卫风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夹着一朵刚摘下的梨花还残存着淡淡的香。信纸上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要嫁人了,不是你”
她不写,我虽舍不得但要与君绝。她不写,为了我的妹妹我要嫁给别人,她也不写自己究竟有多少委屈。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也不给卫风留下任何余地。
手渐渐的冰凉,指尖抚摸过她写的字却仿佛烧能起来一般。
原来,终究还是不能相守的。
见此一信,他昏迷三日。
第四日醒来,便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去找她。
而每到这种时候,天公总是会作美,曾谁家死了老母下一场大雨孝子抱着他娘哭上一哭,曾谁家又死了爱妻也会有一场大雨倾盆,仿佛是老天能感应到他们的悲伤。
听他们说,这场雨从昨天早上就开始了便没停过,没什么,初春本就多雨。
卫风一直是住在私塾里的,从私塾到扬家不远却也不近。
路上一段种的皆是梨树,侧目左右两边梨花似雪落,□□悠悠。仿佛是何人铺下的白色地毯,他撑着伞,着白衣便与这景混为一色。
昔日那人说她喜欢白色也最喜欢梨花,所以她喜欢看他穿白衣。他问她自己为何不穿白色,她道“白色最是干净舒心,而我虽喜欢白色却比较适合黑色”
扬月忽要嫁到萧家的事第二日便传开了,路过此地的听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没,扬家那大丫头要嫁给萧家咯,往后呀人家就是富太太了”
“去..去你的,你不知道是嫁给萧有才那个吊着半条命的呀,啧啧我说着扬老狗也忒狠心了点,二妞这丫头懂事也听话他怎么舍得”
“哼,欠了一屁股债呗,他把自家婆娘都给卖了,现在....”
“成了,关上门是别人家的事情,咱们呀,少管闲事”那妇人说着无奈一笑,提着菜篓“我先回去了,明儿二妞成亲咱们吃酒去”回头撞上个人“哎呦喂,谁撞我...呀,卫风啊,你咋来了
不是俺们家秀娃又淘气了吧”
卫风过来,雨势不小尽管撑了伞还是淋湿了一身,他扶着那妇人,脑子里却只记得她说的那句话。
明儿二妞成亲。
妇人伸手到卫风眼前晃了晃“卫风呀,你咋了要不去我家把湿衣服换了”
卫风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油纸伞向扬家跑过。
“嘿,这孩子”
雨日,天色较为暗,屋子里点着红蜡烛,全新的红蜡烛。
桌上搁着凤冠,床上扔着霞帔,铜镜里映着的女子,唇不点而赤,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不施粉黛素着一张无悲无喜的脸,穿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只拿一根同色发带挽起些许。如话本里头写的白衣翩翩的仙子一般不识人间香火,亦如外面洁白如雪的梨花,白的不染尘埃。
“月忽,你既喜欢梨花,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白梅?”
“我喜欢春天,我怕冷便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梅花”但总归还是会冷的。
素手持起一朵梨花她别于发间。正欲起身却听见有人敲窗便移步去开窗。
那人持着伞的手节骨冻的通红,一头黑发叫雨水打湿了大半,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扬月忽开口似意料之中语气也未有丝毫波澜“你来了”
窗外那人一袭白衣撑一把竹伞,窗内那人一袭白衣发间带着一朵梨花。卫风搅紧眉头半响道“跟我走”
扬月忽闭上眼睛,嘴角上弯无论怎么努力笑都带着微微苦涩“不了”说罢也不等卫风开口便关上了窗户,“月忽,你跟我走好不好月忽,月忽....”他唤着他为她起的名字。
卫风啊卫风,你为我取的名字,那首诗说的是我,思君另人老....扬月忽无力靠在窗上,任凭外面那人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咬紧下唇忍了许久的泪终是流了下来,“卫风,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白衣今日我穿这身白衣你看见了么....你记住我好不好”
这身白衣是她十六岁那年卫风给她取了名字后拉着娘亲做的,她想穿给他看可竟不想会是今时今日,想不到会是这样。
她这身白衣穿了四日,但是他若不来,他若未曾看到她会穿着白衣上花轿,现在他看到了。
“我记得...”
“卫风你待我好,那....你要为我想想,我...嫁到萧家有什么不好的,我...”她眨了眨却没继续说下去他怕叫他听见自己的哭腔。一扇窗之隔,隔得却是天涯海角,卫风啊卫风你可知情缘二字不只要有情,也需你我二人有缘。
窗外那人久久不语。扬月忽道“你...”
“好,我为你想”卫风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扬月忽挤出个笑尽管知道他看不见,你...要记得我啊。
半响无语,扬月忽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便打开窗,瞧见一抹白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提起衣裙推开门追了出去,一场雨,一个人,一袭白衣。
卫风我还想看明年的梨花,卫风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卫风,卫风。
扬月忽跑到他消失的地方好似再也跑不动了般,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仰头看这苍穹,她擦着脸上温热的液体,转身回去,踏着他来时的路。
说青梅竹马,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纸离书隔了两端。那年红妆铺十里,一袭嫁衣红如火是结束。
也是开始......
扬月忽扶着头上的梨花簪脸上带着淡笑“我记得初见他那年我十三岁是秋天,离开他那年十八岁,....”顿了顿喝下宋言递给她的茶“我虽与两位公子不熟,但在这里两位公子能听我说完这个我曾经的故事,是月忽之幸”
“我觉得,夫人与卫公子有情亦有缘”扬月忽侧目“宋公子,为什么这么说?”宋言轻笑道“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感觉”扬月忽也跟着笑“今日在这里叨扰了二位公子这么久,月忽该回去了”宋言站起来一辑“是我们叨扰了扬夫人才是”
扬月忽欠身还礼“原没什么,月忽告辞了公子留步”
“夫人慢走”
宋言目送扬月忽离开转身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容酌失笑道“王爷,你怎么了”说罢又坐回去,容酌目光从茶上移到他脸上“她说的,你信几分?”
“我都信”
容酌笑了笑“宋言你从杏花村出来,必定未看多少过人世险恶”容酌顿了顿起身向宋言靠近了一分“我要是将你丢在这里,你准能叫他们给买了,啊哈”
宋言挑眉“王爷不信她?”容酌道“我信她”
容酌坐回去靠在椅子上,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宋言,你是不是也有一个故事,你...和谢姑娘是青梅竹马么”他未抬头也未看宋言,似漫不经心随便一问。
宋言恩了一声“是青梅竹马”容酌垂眸,宋言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听见他的笑声“你与谢姑娘感情一定很好”
宋言欲言又止,又只是嗯了一声。
厢房一片安静,再没话说。
那厢刘修涯带着金元过来见二人问道“扬夫人说了么?陆大人差我来跟你们说,萧家公子萧景淮回来了”容酌伸手在桌上敲了敲,看向宋言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