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交易(1 / 1)
突然,粉杯从虞拂漾手中脱落,掉在了铺了厚绸的石桌上,茶杯碰到了茶壶,茶水倾洒,茶具的质地很好,不会因此碎裂,或者因久放而褪色,只是,茶杯沿口多出了血的颜色。
那是虞拂漾的血,她捂着腹部,皱起眉,双眸扑闪,鼻子也流出了血,刘贞抓住她的双肩,他感觉到虞拂漾一直在颤抖,最后单跪在地上,刘贞不知所措,待虞拂漾完全倒在他的怀里时,刘贞才回过神来呼喊来人。
是来了一个人,是发现不妥的虞拂明,当他看到虞拂漾脸上的血,确实很怕,扶过她的身体,送进自己的怀,刘贞正欲跟上前去时,虞拂明呵令道,“你给我跪着!”
刘贞顿了顿神,没有抗旨,跪在地上,跪了足足有一天一夜。
虞拂明把她送回了宫,舟车劳顿,差点要了虞拂漾的命,解药,在虞拂明的宫里,不过服下了解药后的虞拂漾并无苏醒的现象。
或许虞拂漾在昏厥过去之前已经约摸知晓了,却不知晓何人所为。
杀手刺杀是假象,投毒才是真正的目的,杀死刘贞,杀手有十足的把握,虞拂明并不想刘贞就这样死去,死前好歹也为他做点事,虞拂明的命令是让杀手下毒在粉杯,然后杀了刘贞,再然后指控死人刘贞行毒被他发现,如此便是一出简单的嫁祸戏,可杀手的眼睛有时分不清粉红蓝绿,把毒投进了绿杯,虞拂漾同刘贞交换了茶杯,结局异变。
若是真如虞拂明的计划所行,这个嫁祸的计划是会实现的,没有一丝怀疑。
虞拂明此刻心慌意乱至极,顾不上陈妃产子,这时仲夏前来道喜,说已经建了二十多层,算是不错的功绩。仲夏看到虞拂明绷着脸,马上默声跪下,前来道喜的心情一下子被虞拂明泼得灰都不剩,他一脸忠心可鉴的模样告诉虞拂明,“照皇上所言,公主受了内伤,未愈又饮了毒,因为正常人的身体上的穴道多少会抑制毒性蔓延,得了解药固然会有好转,照公主的情况,穴道无力抑制毒性,蔓延地比较快,即使服用了解药恐怕也无力回天……”
虞拂明将手中的药碗朝他一掷,滚烫的药汁溅了仲夏一身,仲夏痛得喊出声,还在原地打滚。
“你给朕住嘴!”虞拂明拍案起身,怒不可遏,“来人呐,把他拖出去斩了!”
“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死不足惜!只是…只是那百岁楼还未建成,臣死不瞑目啊!”仲夏颤巍巍地磕头求饶。
一听到百岁楼,虞拂明登时清醒,拂手道,“慢!退下!”侍卫放开了仲夏,退下了。
“朕方才已经听御医描述了这种情况,不用你给朕重复!”虞拂明哼了声,偷瞄了殿里头,生怕方才吵到虞拂漾休息。
仲夏磕了几个头,小心翼翼道,“皇上息怒…臣斗胆进言,几年前,臣的家父在云游四海之时,结识了一位能人异士,当日他曾许诺给家父一个愿望,回到府中后,家父却病逝了,由此一来,此愿便是由臣继承,臣一片丹心碧血,将此愿寄于长公主苏醒上。”随后说得慷慨激昂。
虞拂明撑着头,神色略显疲乏,闻言眼前一亮,黯然的眼眸恢复昔日的光彩,拍案起身,催促道,“快!快去办!”
仲夏在片刻间愣住,这小皇帝怎么的也不表示表示,虞拂明急不可耐地踢了夏仲几脚,夏仲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
仲夏回到自己的府邸,脱下了官服,伸了个懒腰,想舒舒服服地喝杯茶,侍女却行色匆匆地赶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老爷…府里又有一个人失踪了…是…出外采办的小厮,今早还见他回来,女眷让他去捡下风筝,一去却不见了人影。”
“去去去!急什么急,慌什么慌!没见老爷我忙着么!不见了就去找!”夏仲摔了茶杯,又气又恨。
“可是…府内已经有三人失踪了…难道…他也遭遇了不测?”侍女扑通地跪了下去,语无伦次道。
他甩手就给那侍女一巴掌,心虚道,“你你你…胡说八道!老爷我几天前就告诉过你们了,是他们自己向我请假回乡,什么失踪,危言耸听!来人呐,将她赶出去!”
仲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心底不禁一阵发虚,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庭院,尘埃落在葡萄支架上,枯叶迤逦,在风中瑟瑟,野草丛生,甚为荒凉,仲夏左顾右盼,提起精神推开了两扇门,语气尽量的和缓,“乖宝宝,怎的如此不听话?”
一束阳光落进里屋,灰尘在光照下悠悠舞动,屋内一片狼藉,撕落的书册,无一完好的桌椅,密不透风的四墙,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十岁的孩子背对着仲夏,在低低地喘气。
“谁让他跑来抢我的风筝。”一道童稚的嗓音从黑斗篷下传出,幼儿稚嫩的声音中添了一层厚厚的阴寒,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有孩童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惨绝人道的口吻。
“乖宝宝,以后就要收敛一点哈…你的伤未痊愈,爹爹是疼你的,只要你帮爹爹一个忙,爹爹有办法让你伤势痊愈。”仲夏继续说,“当朝的长公主生了病,皇帝正绞尽脑计得想办法,你若是帮他一把,不仅爹爹能升官发财,你也可以捞些好处,对吧,宝宝。”
他默了一会,嘿嘿地笑出声来,狡黠道,“此事我会处理。”顿了顿,叫住了要离去的仲夏,“臭老头,别叫我宝宝,难听死了!……本座…名叫绫散。”
……
绿竹猗猗,草色青青。
虞拂明屏退左右,身着便服的他一步一步走进殿内,撩开珠帘,驻足凝视昏睡的虞拂漾,看着她的脸庞,精致可人的五官,披散柔顺的青丝,微微偏着头,好像熟睡的婴儿,只是脸色惨白得可怕。
他笑着坐在床沿,亲自拧干盘中的帕子,擦拭她的脸,她的手,她的全身,虞拂明轻轻地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每一个动作尽显轻柔,生怕弄碎了她这个瓷娃娃,生怕吵醒了她这个熟睡的婴儿。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无人敢闯他的寝宫。
在床上两边角上系着两个铜铃,虞拂明解开床上的流苏,被束住的柔纱潇洒落下,遮住床上的背影,虞拂明俯身吻住她的唇,卸下衣物。
尤红殢翠,自是一道风-流景。
在枝桠上端,开出了一朵血红的木棉花,又开出了一段繁华,风露婆娑,打落在花蕊上,霈泽滋润,明日会长得越妖艳。
颠鸾倒凤过后,虞拂明拢着她昏昏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无端醒了过来,疲惫地睁眼,感觉口干舌燥,将虞拂漾松开,翻过身,在黑暗中摸索,寻到座椅时,眼前倏忽飘过一阵青烟,尔后青烟凝成光线,笼罩在桌椅的范围内,虞拂明揉了揉双眼,反应过来惊疑地后退,离开了座椅,全身好似又一股力量禁锢他的四肢,不绝如缕的声音低哑无力,“来…来人!”
“嘿嘿……”伴随着一道诡异的笑声,在一眨眼间,就有一个孩子身形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青光下披着黑斗篷,笑声诡谲,虞拂明的喉咙叫不出声。
“皇帝陛下…万福金安…嘿嘿…”敷衍的请安声。
“皇帝陛下,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直入主题,不拖泥带水,绫散用黑斗篷把自己遮掩地露不出一寸肌肤,青光微弱,更是看不见斗篷里头的模样。
“皇帝陛下,我可以让长公主苏醒,只是你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虞拂明的云裳被汗浸湿了一大片,一听到此言,试探开声问,嗓子竟恢复了不少,“讲。”
“我只要你的一个承诺而已。”绫散已经猜到虞拂明会答应的,虞拂明的足下突然冒出一个如令牌模样的东西,升移到虞拂明面前,“只要你答应下来,明日,长公主就会苏醒过来,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纵然虞拂明心切让虞拂漾苏醒,不过此时并无失去理智,冷静下来思虑,此人诡谲狡黠,不知值不值得相信,若是以此要了他的江山,虞拂漾却无苏醒,此举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孩子笑了笑,“皇帝陛下,万里山河盛景不衰,我要的东西,你此生可拿不出来,我会去下辈子向你索要。”
“下辈子?你…说话可算数?”虞拂明半信半疑。
“以血为盟约,你我都不得反悔,否则,天谴为刑。”
虞拂明伸出手指,停在半空,再次陷入思考,他侧身看着处在黑暗中的虞拂漾,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是她美目盼兮的容颜已经映入心底,生生世世皆不能忘却。
当他下定决心后,令牌不知何时飞到他手指前,仿佛有一只牙齿很厉害的小虫咬破他的手指,血流如注,而疼痛却是感觉被咬断整根手指似得。
“嘿嘿…皇帝陛下…好梦…”
绫散的声音逐渐从耳畔飘远,留下一层回音钻进他的耳朵,头脑一阵眩晕,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翌日。
屋内安然,晨光映得满屋敞亮,自己还在虞拂漾的身边,依旧拥着她不放,似乎…做了一场不详的梦。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没有血迹,那种疼痛却留在全身,牵引着每一处神经。虞拂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可能是今日太过焦虑而导致的疲乏出现了幻觉又或者真是做了噩梦,虞拂明将此事放在一旁。
敏感的他无意间发现虞拂漾的手指微弱地动了动,睫毛微颤,似要苏醒过来,虞拂明难耐激动,俯身到她胸前,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漾儿…漾儿…醒醒,醒醒。”
待虞拂漾的眼珠艰难地动了动,虞拂明受惊一抖,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裳,还好醒过来需要一个过渡,虞拂明胡乱整理了一下。
最后握住虞拂漾的手,满怀希冀。
虞拂漾终于醒了过来,她的眼眸混沌迷茫,惺忪困惑,犹如无根水清澈见底,初醒的眼眸不染世俗尘土,以往她的眼眸,她的眼神,需要他人绞尽脑汁地猜测,深邃不见底,宛若雾霭岚烟下的万丈深渊,谁也不知下面是水泉还是巍峨的石壁。
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方才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