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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棋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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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和初蘅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初蘅便告退了。

“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还是去忙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去吧。”宣宗还是和蔼的笑着。

初蘅却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可忙的呀,不过是我的一个朋友,今日要陪她去她外祖父家一趟。”

“去做什么?”

初蘅故作神秘一笑,“若说是去相亲,圣人您信不信?”

她这几句话逗得宣宗呵呵一笑,“相谁家的小郎君?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宣宗这么跟初蘅说道。

初蘅行礼告退。

等初蘅走后,宣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用湖州的狼毫笔蘸上了朱砂,悬腕在早已铺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乱”字。

内官柳贤端着茶进来,将茶碗放下,道:“圣人的字是写的越发的好看了。”

宣宗摇摇头,将宣纸团成了一团,“朕的心不静啊。”

内官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宣宗勾唇冷笑道:“如今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人齐了,这盘棋局,就应该开棋了,只不过人越多,胜负之分显得就会越小。”

说着又自言自语道:“这洛阳城,一冬一风一雪一雨,看来是再也不会平息了。”

他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然后笑着跟内官说道:“这个女娃娃,有点意思,这一手一手的,比她母亲还厉害,就算胡丞相和杨丞相那两个老狐狸也未必是这个女郎的对手,你且看着,过不了今年,鸾台凤阁平章相就该换人了。”

“怎么可能?”内官陪着笑脸,“只要圣人您不同意,那么谁还能当这个丞相不是?”

宣宗摇摇头,“有些人,皇帝固然可以杀,可以贬,但是该用人的时候,还得用,明君从来不应该怕自己的臣子,这是母皇教给我的。”

“如果你怕了,那你就不应该坐在这里。”宣宗拍了拍龙椅,“母皇驾鹤西去的时候可是这么跟朕说的。”

内官有些听不懂宣宗的话,但是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圣人莫不是多虑了?”

宣宗叹道:“不是朕多虑,而是有的人不能不用。”他看了内官一眼,“你今日格外的话多。”

内官连忙低头请罪。

“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宣宗将笔放下,自己坐在龙椅上,仿佛是疲惫不堪的指着头,“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内官一拱手正要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跟他附耳说了两句,他连忙走到宣宗面前,道:“圣人,杜统领求见。”

“快请。”宣宗连忙坐正了。

内官点头退了出去,知道杜晴每次和宣宗见面都是单独密谈,不用宣宗开口,便屏退了众人,来到玉阶上跟杜晴说道:“统领,圣人有请。”

“有劳了。”杜晴跟内官客气的一拱手,快步走了进去。

“杜爱卿可有什么事情要说与朕?”宣宗慢悠悠的开口。

杜晴单膝跪下,双手交叠额前,广袖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也掩去了她的神情,道:“陛下长乐未央。”

“快起来吧,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宣宗说道,“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好了。”

杜晴想了想后说道:“臣还是觉得陛下应该把南诏的使节暂时扣押在登州,待事情查明之前不许进京。”

宣宗“哦”了一声,较有兴趣的说道:“为何?”

杜晴道:“臣相信韦指挥使调兵剿杀从剑南道至大理全部西南监察司的分司,应该有她的道理才是,如果是枉杀,那就罢了,万一是确有其事,整个监察司禁卫都和外夷有勾结,那么能可错杀一万,也不该放过一个。”

听了杜晴的话,宣宗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杜统领,你今天竟然会帮着韦指挥使说话,这还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朕知道了,你一开始说这件事的时候,朕已经同意太子的说法,改到了东都,如果再不放南诏使节觐见,你可知道这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他说话的语气微微的严厉了些。

杜晴:“这……”

宣宗冷笑一声,“那我们就是不得不和南诏开战,如今整个西北突厥犯边频繁,你觉得我们能两边做战吗?”

两边作战,此乃兵家大忌。

言外之意便是杜晴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杜晴抿了抿唇,道:“陛下圣明。”

“你退下吧。”宣宗冷淡的说道,完全不复之前和初蘅谈话时候那个和蔼的老头子的形象,反而有几分凌厉显在其中,“有别的事情,你去跟太子说吧。”

杜晴心里打响了警钟,她诧异的看了宣宗一眼,但是没有辩解,也没有多说什么。

杜晴走后,宣宗坐在龙椅上,突然觉得头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哑然失笑。

难怪母皇每日退朝的时候都会吵吵头疼,原来真的是头疼。

他翻开奏折和吏部报备的人事单子上,提笔把韦湘和杜晴的名字给勾了下去。

天水卫和监察司都得换人了。

他想了想,又把杜晴的名字给圈了出来。

杜晴这个人还可以留着,但是韦湘是必须得换了。

从承天女皇用来俊臣等人设立监察司开始,监察司的势力越来越大,反过来迫使女皇设立天水卫对监察司的势力加以打压。

这两个部门应该势如水火才对。

如今杜晴替韦湘说话,那就证明这两个人私下有往来,就算没有,也失去了设立两个部门的意义了。

韦湘是必须要拿掉的。

宣宗有几分庆幸如今还没有和突厥打起来。

如今能用的也就是景照容了。

#

萧妍仪揉着自己的脖子,她觉得她肯定是睡觉的时候落枕了。

正在她思考怎么让脖子舒服一些的时候,一只修长雪白的手搭住了马车的门,少女借力打帘直接跃上了车。

萧妍仪翻了一个白眼,“这也就是大白天的,你要是半夜这么上车,我就真的一百个都给你吓死了。”

初蘅放下帘子,理了理自己的披风的风毛,“难不成我必须得等着香梨梧桐伸手把我扶上车你才习惯?”

“大姐,你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了,劳驾您继续装下去好啦,你这转型转的太快,我不太适应。”萧妍仪笑嘻嘻的说道,“喂,上任第一日,感觉如何?要不要来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

初蘅被萧妍仪逗得一乐,“什么三把火?我可是不敢,那帮资历高年长的老鸿儒不反过来难为我,我就善哉善哉了。”

“你说是先去我外祖父那里,还是你先去会会你的五伯祖父?”萧妍仪端着下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她逗得初蘅一笑。

“先去见见你外祖父呗。”初蘅说道,“去见我五伯祖父,那纯纯是过去吵架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程中书令的家里是在洛阳长乐坊中,和邻居相比,他家的院子不算是太大,当然也不失中书令的风度。

如果只有萧妍仪一个人来了的话,程中书令是不打算出去迎的,但是一听初蘅也到了,只得迎到了门口。

程中书令捻着念珠,没有穿官服,一身青色直裰,戳在门口情绪不明的看着萧妍仪和初蘅两人。

他拿不太准初蘅到底用什么身份来见他。

姚莞之女?国子监祭酒?胡正声的女儿?

提起姚莞,程中书令有几分唏嘘。

自古才女都是命途坎坷,前有蔡文姬之辈,今朝又来一个姚莞。

萧妍仪看程中书令出神,不由得摇了摇头,屈膝行礼,“外祖父。”

程中书令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你来了?什么时候到的东都里?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他能肯定萧妍仪不是今天才到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搬自己的行李。

初蘅略一福身,“见过程伯父。”

“快起来快起来。”程中书令连忙将初蘅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我家和你母亲本就是旧识,还这么多礼做什么?”

“什么旧识?”萧妍仪是第一次来洛阳,此前也没有听母亲说起过这件事情,好奇的问了一句。

“姚昭媛曾经有过婚约的,在姚丞相没有被流放之前。”程中书令觉得这话题说给萧妍仪不太好,便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

“姚昭媛和女皇吗?两个女人?”萧妍仪瞪圆了眼睛,弄了这么一句出来,“等等,那姚昭媛这昭媛是货真价实的?”

初蘅很无奈,“妍仪,那我是怎么出来的?”

萧妍仪这话接的也够理直气壮的,“那前韩国夫人纳兰氏家的那个娘子是怎么出来的?一样的道理。”

一说起八卦,是个女人就兴奋,即便是八的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

程中书令啼笑皆非,“胡说什么,是跟你大舅舅。”

只不过后来因为姚相被流放,姚莞留在了宫里,这件事就做罢了。

萧妍仪反而很扫兴的哦了一声。

程中书令连忙招呼三个人一同进去。

#

未央坊胡府。

胡琼在洛阳的家坐落在洛阳西北的未央坊东南角上,宅子坐北朝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相传是好风水。

胡琼二子,刑部郎中的夫人卢氏正在对镜子瞄着眉,往眉心贴着花钿。

卢氏生的美,打扮起来自己自然也是不惜余力,红宝蓝宝赤金纯金,都上来了,反正胡府有钱,家里也是富贵,自然不在乎这些小钱。

更何况如今沐氏跟着胡静在江州,阿家年纪大,自然家里头是她主持中馈,卢氏更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的丫鬟捧着一对儿东珠耳坠走了过来,捧给了卢氏,“夫人,这是今天八宝楼新送来的花样。”

卢氏略瞄了一眼,“样子太俗,给送回去吧。”

礼郡王主管三法司,自己的丈夫在刑部,林氏又是节度使的女儿,这两人的婚事也是很多人瞩目的,她怎么能不打扮的十全十美?

卢氏知道林瑞柠生的美,年纪大了也遮不去气度,自己怎么能在这上头短了。

说起这事,卢氏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有道行。

一嫁江南甲姓四大世家门第,二嫁郡王妃,而且还是原配。

这林氏的婚事都堪比公主的了。

“这已经是第八……”丫鬟想说什么,见卢氏秋波一横,也闭嘴了,改为一笑,“夫人说的是。”

丫鬟谨诺,连忙出去又说了两句话,才复进来。

“对了,新上来的那个国子监祭酒姓胡?”卢氏根本没在意,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

丫鬟沉默了片刻后答道,“是姚昭媛和本家三公子的孩子。”

卢氏失手把木樨梳子给掉到地上,她凝眸看了丫鬟一会儿,自己俯下身将梳子拾了起来,放在梳妆台上。

“她还活着?”卢氏美艳的一张脸此时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度。

“胡正思这人办事就是不利索。”卢氏愤愤的说,“不中用,难怪死的这么快,连一个贬官夫子都玩不过。”

别看江州的人大多看不出来门道,胡静猜到了一点点,胡初蘅根本不在乎胡正思是谁杀的,因为她不过是把书院看成一个到洛阳的跳板,爱谁干的谁干的,但是洛阳长安这群人可是门儿清。

胡正思是因为改革书院,扩大山长对书院的影响力,让冉栗给弄死了。

冉端月才回江州一次,再回到洛阳,不到月余胡正思就死了。

其中这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丫鬟看卢氏生气,等卢氏稍微平静些后,才开口说道:“而且听说七娘子是被冉栗给推举上去的。”

卢氏反而笑了,“好啊,这两个人倒是合作了,那就一起玩玩吧。”

冉栗视倾注半生心血的书院为命。

胡初蘅像母亲,性格强势,不说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但她是那种你说着,我听着,到时候该怎么办,还是我的想法。

这两个人凑一起,几天可以,时间一长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节奏。

不怕他们打起来,就怕不打起来。

只要胡初蘅一回江州,在上头呆的日子一长,就冉栗的那脾气,跑不了一场大戏可以看呢。

卢氏转悠着折枝采莲鸾凤镶水胆祖母绿的簪子,插入鬓中,“胡七娘子什么时候到的洛阳?”

丫鬟说道:“昨日,今天已经入职了。”

“估摸着她今天一定会登门拜访。”卢氏勾唇一笑,“你说,现在这场局,可是越发的好看了。”

她自言自语,又对着镜子描起了眉毛,仿佛对自己的相貌还有点不满意。

丫鬟不明白卢氏的话,只好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

林九太太如今也到了京里。

薛念月拿着礼单,正坐在郡王府中跟林氏说着话,“这是父亲给您的陪嫁和胡家返还的嫁妆,你自己点点吧。”

林氏笑着放在了一边,道:“父亲很意外?”

薛念月摇摇头,“父亲没有意外,母亲也没有意外。”她想想,又道,“不过这次母亲任上有事,可能回不来了,让我转告你说别见怪,等她能脱开身的时候,定宴请你们两个小夫妇。”

林氏笑了笑,“母亲有心了。”

这时候小雪抱着龄月走了过来,薛念月凝眸便是展颜一笑,将小孩子接了过来,一边拿着如意宫條逗着,一边跟林氏说,“安哥儿生父的事情,你还没有跟胡家说吗?”

林氏摇头,幅度几不可见,“还没有顾得上,反正如今那也无所谓了。”

她抬眸看了看薛念月,“江姬的事情七娘子知道,我想她也是一个场面人,投桃报李的人物。”

如今胡初蘅拿着书院,她说话在江州更容易一些。

林氏打算求初蘅让初蘅去办这件事情。

“那也好,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薛念月不太在意这些琐事。

林氏这时候把薛念月带来的几匹绸缎让小雪拿去,“这三匹给瑄娘送去,这三匹给瑛娘送去,这时候也该做几身衣服了。”

小雪一曲膝抱着布走了。

薛念月一皱眉,“胡初瑛你也带过来了?”

林氏点点头,“到底唤我一声母亲,再者,留在江州,上无嫡母教养,杨氏脾气不好,年纪大了也糊涂,生母嫁人了,我不带着她过来,那还能把她留在江州不成?”

薛念月用涂红葱管似的指甲点着林氏,“母亲说得对,你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这心太软。”

林氏却想起了别的事情,“你在东都留几日?”

薛念月答道:“留不了几日,但能到年后,怎么了?”

林氏道:“你后日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后日你陪我去一趟大理寺卿府上,我要去见见冉端月。”

薛念月连忙跟林氏说道:“这事情阿家都不让我告诉你,可是你说你绝对不会上门去找算,我这才跟你说了,这事情如今已经了了,这郡王妃你也当上了,你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她话锋一转,“而且你觉得你能从冉端月手里得出来什么甜酸?”

林氏嫣然一笑,“那我也不能便宜了她。”

薛念月摇头道:“你玩不过她。”

“我也没想跟她斗。”林氏略扬下巴,笑的三分凌厉,“但她的给我一个说法,这可是她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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