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 生死缠绵,盛极而衰(七)(1 / 1)
珍嫔最近突发奇想,想要在外面开个照相馆,她说中国人太落后,只会画画,功夫到家的,画出的倒还好,可这功夫不到家的,画出的人那可与真人差去十万八千里了。而且这纸墨画也不易于保存。
这事可行性太低,操作难度太高,华鸢劝不住她,越是不可行这位主子犟脾气来了,越是想去做。可这后宫女人不能随意出宫啊,那可怎么办?皇帝那里就算再宠再爱那也不能同意一个妃嫔随意出宫啊。
拗不过珍嫔的软磨硬泡,华鸢找到个办采买的太监。
月黑风高办事夜。
“戴公公,您拿着这个。”华鸢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太监手里,“咱家主子的事,就托付给公公了,等您的好消息。”
姓戴的太监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揣进怀里:“一定一定。”
“主子,那戴公公说,东华门外有一个铺子空着,那位置也好,来往的多是达官贵人,就是租钱贵了些。”华鸢把那太监传给她的消息告诉珍嫔。
“要多少?”珍嫔不甚在意地问。
“得五百两。”这数目真心不少,珍嫔一年的年例都才两百两。
谁知珍嫔想也不想就说:“那就拿五百两去吧。”
“主子!”华鸢急了,“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啊!您可得想仔细了!”
珍嫔突然轻叹一声,然后看着华鸢问道:“喜儿,你喜欢那照相术吗?喜欢我拍的照片吗?”
华鸢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平心而论,作为现代人,要是对人像的复制与保存,自然是更倾向于高科技的技术的。她点点头,等着珍嫔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那么大一个箱子。”珍嫔手在虚空划过,比划出一个箱子的模样,“却能把人啊、景啊,我们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拍进一张纸上,还不会变了样子。多神奇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亮得出奇,华鸢真不忍心眼睁睁见着她被现实泼了冷水。
毕竟,人活一世,能做喜欢做的事,多难得。
不久后,东华门外开了一家照相馆,这新奇事物虽然被人们认为是西洋的淫巧之物,甚至被认为会将人的魂魄摄入其中,但总有那么些追逐潮流的人好奇,想要尝上一个鲜。
其实,慈禧本人也是个爱拍照的。这是华鸢听八卦听到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爱拍照的慈禧却因为照相一事给了珍嫔一个当头棒喝。
储秀宫请安过后,慈禧单单把珍嫔留了下来。方才和颜悦色的模样立时变得严肃。
“跪下!”
一声怒喝,珍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华鸢心里一个咯噔,也随着跪了下去。
“皇宫是什么地方?平素你在宫里胡闹就够了,竟然胡闹到宫外去!开铺子?开照相馆?你可还记得你身份?”
慈禧翘着尖尖的手指,指尖还哆嗦着,怒到极点。
珍嫔是个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在慈禧这个大清最有权势的女人面前也不敢说个不字,惊慌磕头:“皇阿爸恕罪!皇阿爸恕罪!”
华鸢也跟着喊“老佛爷恕罪”,谁知慈禧的苗头马上对准了她:“上次打了你三十大板还不长记性,看来你是真想去那辛者库了。”
这下华鸢真慌了,无比诚心地喊“老佛爷恕罪”。
珍嫔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对着慈禧说:“回禀皇阿爸,此事珍儿并非主事,珍儿就是再喜爱那照相术,也不敢做这等有违祖制的事啊!请皇阿爸明察!”
慈禧忽然收了气势,坐下身,说:“说吧,将那主事之人报上名来。”
“那人是、是……”珍嫔一副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华鸢突然福至心灵,对着珍嫔说:“主子,您就说了吧,老佛爷仁慈,定会开恩的。”
然后只见珍嫔像是下了偌大的决心,闭上眼,咬咬牙,说:“是御膳房的戴公公。”
话语落下,周围陷入寂静,静得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清晰听到清脆一声叮铃。良久,慈禧笑了,笑得慈眉善目,走到跪着的珍嫔面前,扶起她,边柔声说道:“好孩子,没让我失望。”
事情就这么化解了,充满戏剧性……与阴谋性。慈禧最后那句没让她失望,华鸢直觉满含深意,究竟是她真相信了不是珍嫔的主事,还是说……
几天以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位收了她银子的戴公公被杖毙。
听说行刑时叫声凄惨,她不敢去想象,前一阵子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大活人一转眼就没了,其死因还间接是因为她……
所以,珍嫔没让慈禧失望,与她是不是照相馆的主事根本无关,而是在关键时刻保住了自己……是这样吗?
这宫里还有单纯的日子吗?
华鸢不由打了个寒颤。
此一事,对珍嫔的打击或者更大,这是后来华鸢才发现的。
她开始不再放肆张扬地在宫里做些喜欢的事,但凡与西洋有关的,譬如照相,譬如跳洋舞,她都甚少去做了,只是时不时会翻看自己拍的那些照片,然后露出惆怅的目光。
然后华鸢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珍嫔那堆照片里,没有拍她的那张。那一天她明明记得照相机镜头是对准了她的,但珍嫔拿出来的照片里,没有一张像是那天拍的。
她忍不住问了为何,得到珍嫔淡淡的回答,那天的照片洗坏了。
很合理的答案,她不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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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哧溜溜走着,光绪这单薄的后宫因为人少更因为慈禧的坐镇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除了皇后偶尔的没啥技术含量的上门冷嘲热讽几句外,日子过得很平静。皇帝也学着聪明了,学会有规律地召幸珍嫔,而不是夜夜笙歌。慈禧虽然多有意见,皇后也喜欢去告状,却也闹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然而,问题最终,还是出在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