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一夜(1 / 1)
罗瑞清理了门廊周围的玻璃渣,回到客厅。
听着外面密集的雨声,他轻轻推开卧室门。
克莱拉看来是睡着了,侧卧,蜷成一团。有人说,这种睡姿表示极度缺乏安全感。
床脚同样蜷成一团的嘟嘟把脑袋从肚子下挪开,抬头看了他一眼,伸了伸前腿,又埋头睡。
卧室里除了床、床头柜和衣柜,没什么多余家具。床头柜上有台灯和几本书。
克莱拉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隐约可见微皱的眉头。
罗瑞在她床边蹲下。一头乌黑的长发蜿蜒在枕上,衬得苍白的脸更小,眉头攒着,秀气小巧的鼻子,下巴很尖。
太瘦了。他心想。
苏可澜正陷于梦魇中。亘古不变的黑暗,熟悉的黑雾,迈出一步就是坠落,可她的脚有千斤重,一步也迈不开,一步也走不了。周围黑暗慢慢变成实质,一团团黑雾翻滚,向她逼近,黑雾中隐约有些曾见过的脸,有的痛恨着,有的忧愁着,有的无声狂笑着,黑雾中有一些胳膊向她伸来,有老人的,有孩子的,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满是血污,缺了一根拇指,她记得就是她亲手砍掉的。
她如以往一样清楚,这是梦。
她想同以往一样睁眼醒来,可压力太重了,压迫着,她睁不开眼,伸不出手,喊不出声音。
这时,有光亮起,一股大力把她从黑雾中拽出来,她猛然睁眼,眼前是一张熟悉俊美的脸,有些担忧的眼神。
她闭眼,慢慢泛起笑意,睁开眼说:“做了个噩梦。”
额上都是汗,几缕发丝粘着,罗瑞看着她,无奈。
他清楚地看见克莱拉紧紧抓着枕头的手,因为太用力,以至于有些血迹渗出,还有刚睁眼时瞪大的眼睛和眼中的恐惧,又看着她迅速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满满的笑意。
“梦见什么?”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口渴,能帮我倒杯水吗?”
她回避,她隐瞒,她随意找借口敷衍。可他又能怎么办?
苏可澜从未见过一个人眼中能流露出这么多情绪,有关心,有期盼,有无奈,有伤痛,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闭上眼睛。
她怕在这样的眼神下丢盔弃甲。
她听到罗瑞说:“我去给你倒水。”
年轻的身体真好。这是苏可澜第二天早上再次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头不疼了,退烧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痊愈。呃,手臂上的划伤不算,这可没那么快。但这个不重要。
然后她想起了重要的事,昨晚她的男神跑来把她捞进屋子,包了伤,又捞进卧室,半夜还负责安慰噩梦,外加端茶倒水。
雨已经停了,阴天,厚重的云挡住阳光,灰蒙蒙的。
她摇头。继续她到这个世界以来做得最多的一件事,那就是——忘记,抛诸脑后,不想。
开门到客厅,沙发上睡着一大只,让人瞩目。沙发不够长,他一条腿搁在扶手上,一条腿蜷着,盖着条厚毯子。
苏可澜放轻脚步走近。看上去他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盖着,鼻梁挺直,呼吸绵长。她蹲下,飞快地在他嘴角边,新生的胡茬上印下个吻,然后像被烫着似的迅速远离。
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餐。
罗瑞慢慢睁开眼,保持着熟睡般绵长的呼吸。
不得不说,他很为这个粗制滥造的吻感到高兴。可是,她的逃避也同样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