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章 求助(1 / 1)
赵子涵那天走出未央宫椒房殿,回至家中,一双儿女欢叫着向他扑来,他抱起一个,手拉一个,笑道:“你两个今天可曾乖乖听母亲的话?”
年小的女娃嘟着嘴道:“今天兄长就未听话,没有好好和母亲读书。”
子涵笑道:“慈儿都知道督促兄长读书了!”
赵慈点头道:“不是父亲说的,要兄长读书习武,将来好辅佐皇帝,安国定邦。”
子涵道:“是父亲说的。”
又转脸向身边的男娃道:“佐儿,妹妹都能记住的话,你可一定不能让父亲失望啊!”
赵佐点点头,道:“父亲,我错了,我现在就去读书。”
子涵点头,道:“好孩子,去吧。”
看赵佐去了,子涵又哄赵慈玩了一会儿,让侍婢领去,方进内室去看陈娇。
陈娇正埋头做针线,昔日的娇娇女娃已成两个孩子的母亲,慈爱装满她的双眼。
见子涵进来,她抬头道:“回来了不先休息,和两个娃儿闹什么呢?”
子涵笑道:“一整天不见他们,陪他们这么一会儿算什么?”
陈娇笑了。
子涵静静心,坐在陈娇身边,道:“阿娇,我想和你说件事。”
语气中满是温情,又隐隐透着无助。
陈娇很少见子涵这样,忙放心手中的针线,道:“子涵,你怎么了?”
子涵摇摇头,道:“我没事。是皇后——”
陈娇从未见过子涵如此欲言又止,意识到事情重大,她看着子涵,道:“子涵,我是你的妻子,有什么事你需要我分担,需要我去做,我会不愿意吗?”
子涵点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此事事关重大,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也只有你能帮到我们,我就一点不隐瞒地告诉你。”
子涵遂从孝惠崩时讲起,直讲到他刚才在椒房殿与张嫣的谈话。
陈娇难以置信地听着,待子涵讲完,她满眼心疼地看着子涵,道:“我不知道你心中竟藏有如此重担,我都为自己整天的无忧无虑感到羞愧了。”
子涵笑道:“你说什么呢,我疼你护你还来不及,怎会忍心让你承担什么?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子涵说着,低下了头。
陈娇伸出双手将子涵的脸捧住,道:“子涵,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而且会很高兴;什么都不让我为你做,我会很难过。”
看着陈娇眼中对自己的爱恋,与初见时一般无二,子涵心内暖暖的,伸手将陈娇揽入怀中。
秋日的夜晚,分外冷清,星星亮亮地挂在漆黑的天空,无辜地看着这个腥风血雨的人世。
陈娇枕在子涵臂膀上,轻轻呼吸着。
子涵知道她没有睡着,轻声道:“睡吧,早知道就不找你掺合这件事了。”
陈娇向子涵处又挤了挤,其实已经挨得紧得不能再紧了。
子涵无奈地笑笑,翻转过身子,搂着陈娇,道:“睡吧,此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要结果,我们慢慢来。”
陈娇道:“我知道你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比谁都急。可是上次你让我向父亲探听消息,我无功而返,现在我担心还是一样的结局,我要怎样做才能撬开父亲的嘴呢?”
子涵笑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只是要你向右丞相要一个保证——皇后托付于他的事一定可以做成。至于他怎么做,他肯定不会告诉你,我们也不需要知道。”
陈娇笑道:“说实话,这天下的事,如果我父亲都想不出办法解决,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解决。我向你保证,我父亲一定能做好。”
子涵轻捏了一下陈娇的脸,道:“我知道外舅厉害,但是,你保证的不管用,皇后要听到外舅亲口保证。”
陈娇笑了,道:“你这是要我和父亲斗智,你觉得我这笨脑壳斗得过吗?”
子涵笑道:“斗不过我们先不斗,还是睡觉要紧,快睡吧。”
陈娇两眼已经睁不开了,仍在喃喃着:“我从父亲口中掏不出话,难道其他人也掏不出,有谁能做到呢?谁呢?”
陈娇终于迷迷糊糊睡了,子涵注视着她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知道她想把这次的事做好,看着陈娇暗道:难为你了。
他闭上眼睛想睡,睡不着,心中一件件事争着往外冒,最终,定格在了一件事上:当年,外舅到底和太后说了什么,太后居然同意放过彩乐母子……忽然,他心中一亮,莫非当日外舅所说,正是后来发生之事?
不错,当日在长乐宫,陈平和太后的谈话,在几年后竟一一兑现。
那日,陈平与太后道:“皇后与郝夫人、皇帝三人之间感情深厚,若皇后据夫人子为己有,三人感情自会生隙,不管皇上、皇后哪个伤心,恐怕都不是太后想看见的。况且,他日太子长大,亲生母,远养母,太后一番苦心岂不全废了?莫若取其他姬妾子,一来不伤皇后他们三人的感情,二来可以将其生母迁至远地,全无后顾之忧。”
太后听了,点头道:“还是曲逆侯思虑周全。不过,将其生母迁至他处,仍是后患,不如杀之。”
陈平一惊,道:“如此,怕皇后她们无法接受,将来的太子万一知道,后果难料啊!”
太后不屑地一笑,道:“此事全由我一人所为,和皇后她们不相干,她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至于那个还未有影儿的小娃娃,更不在话下。皇后能收他为子,自然也能收其他皇子为子,只要不是郝夫人的即可。”
陈平做为高祖时的老臣,自然知道太后的行事手段。
太后能接受他的提议,放过郝夫人母子,已实属不易,陈平见好就收。
至于太后所说的杀母取子,陈平心内虽不赞同,也不再言语。
由此,才有了后来太后杀周美人,彩乐一病而逝,孝惠随之而崩,鲁元又薨,太后杀前少帝……此般诸事究竟因谁而起,说不清楚。太后?张嫣?彩乐?孝惠?或者,每个人都有份,因为其对另外一个,或两个人的难以割舍的情与爱,才引出了这许多孽债。
而陈平做为一个局外人,被强拉进入,出了点小谋,画了点小策后,本想置身事外,未料事情演变如此迅速,他只觉得愧对刘盈。是以张嫣求助与他,他并不推托。
但他迟迟没有行动,令张嫣心神不安,子涵才会恳求陈娇去陈平那儿讨一句安心的话。
陈娇一觉醒来,子涵不在身边,早进宫当值去了。
陈娇边起身边嘟囔着:“都是昨天睡得晚,害我现在才起来。昨天在想什么问题呢?昨天在想……对了,我撬不开父亲的口,谁可以做到呢?父亲平日里提到的那些人,他说过有谁可以和他旗鼓相当吗?好像说过,那个人叫什么,好像叫陆什么,叫陆什么呢?怎么想不起来呢?”她急得直敲脑袋。
一旁侍婢见她边吃粥边自言自语,现在又敲起了自己的脑袋,吓了一跳,忙道:“翁主,怎么了?”
陈娇哭丧着脸道:“我在想父亲提到过的一个人,那个人叫什么,一直想不起来。”
侍婢道:“翁主去问问右丞相不就行了?”
陈娇头摇得如拨浪鼓般,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去问父亲,那样的话,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侍婢一脸不解,道:“为什么一问右丞相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陈娇道:“这些事不是你打听的。”
侍婢偷偷撇了撇嘴,道:“少主对朝中每位大臣应该都很了解,等他回来,让他帮你想想。不会和少主也不能说吧?”
陈娇一听,拍手道:“好主意!别看你平时晕晕乎乎的,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侍婢再次偷偷撇撇嘴,心中道:“谁整天晕晕乎乎了,我看翁主你才整天晕晕乎乎的。”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带笑道:“谢谢翁主夸奖。”
陈娇在内室又安心做起了针线,一心等子涵回来。
子涵在宫中当值回来,全家人一起吃过晚饭,陈娇哄两个孩子入睡后,见子涵在灯下夜读,她轻手轻脚来到子涵后边,伸出双手捂住了子涵的双眼。
子涵知道是陈娇,心中暗叹:我的这位小娇妻真是有大家风范,多大的事在她身上她都不知道忧愁。转念又想:莫非她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陈娇见自己捂着子涵的双眼这么久,子涵也没反应,觉得无趣,嘟着嘴放开手,在子涵旁边坐下,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子涵忙伸手拉住陈娇,道:“没有。”
陈娇看着他,道:“撒谎,你根本不会撒谎,你一撒谎,谁都能看出来。”
子涵笑道:“好吧,我承认我撒谎。我刚才在想,我的妻子为何有如此大的度量,什么事摆在她面前,她都像没事人一样。”
陈娇一笑,道:“夫君,你想错了。为了这件事,我昨晚都没睡好,今天在家里想了一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刚才才有心情和你玩闹。”
子涵眼中亮光一闪,道:“什么办法?”
陈娇咬了咬嘴唇,道:“我说出来,你该笑我了,其实这个办法只是一个影子,能看不能摸。”
子涵用力握了握陈娇的手,道:“没关系,说来听听。”
陈娇道:“从昨晚我就在想,我从父亲口中问不出东西,有没有其他人能问出呢?”
子涵听了,忽地坐直了身子,道:“谁?”
陈娇讪讪一笑,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记得父亲曾经提到过一个人,说他在高皇帝时是有名的说客,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父亲夸赞他好口才。父亲夸他,说明他的口才确实好,所以我想若让他去说服父亲,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陈娇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没声了。
子涵已经兴奋起来,道:“不记得没关系,你再想想,外舅还说到那个人什么了?”
陈娇受到鼓励,来了兴致,努力回想着:“好像,好像还提到他和高皇帝说什么,说什么马上马下的。”
“在马上可以得天下,难道也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吗”子涵快速接道。
陈娇拍手道:“对对对,就是这样说的。你知道他是谁?”
子涵点头道:“大中大夫陆贾。”
陈娇道:“那你说他可以做到吗?”
子涵道:“可不可以,试过就知。我明天就去找他。阿娇,谢谢你。”
陈娇憨笑着摇头道:“你我夫妻,道什么谢?能帮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子涵一笑,心思已飞到明天要做的事。
次日,子涵向张嫣说明此事,又把宫中诸事和一俗交待稳妥,快马加鞭奔向好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