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缘生缘灭 一念之间（1 / 1）
天空泛着鱼肚白，蒙蒙亮起，船头伫立的紫衣望着与地平线相接的对岸陆地，脸上是明显的憔悴，一夜未眠。
他心事重重，满心都是忧虑，从昨晚到现在，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这会儿，他的族人不知是否还在奋力抵御外敌，还在等着他搬救兵回来；落儿尚卧病在床，不知病情现在是否有好转……
十一月的风烈烈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在紫箫的脸庞，让他的大脑一阵清醒。
“紫箫公子，进去歇会儿吧，船就要到了。”艄公也不知是第几次劝他了，但任他怎么劝说，船头的人只是低头看了看冲起的浪花，或是抬头看向远方，然后又在那里发起呆来，直叫艄公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早啊！”船舱还未被打开，就听到了里头女子咿呀伸懒腰的声音。
“吱呀”她钻了出来，出现在船头，一眼就逮着了背对着她的紫箫。
悻悻地走上前去，长孙凌雪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累？”说完便大大地打了个哈。
紫箫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早。”
长孙凌雪白了他一眼，答非所问，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口气居然被她吞了下去。
“人家肚子饿了。”只见这个昨晚还大呼小叫的女子，这会儿好像饿得连话都没力气大声说了。
没想到看着船头的艄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连连摆手：“抱歉，抱歉，哈哈……”依旧是止不住地笑。
真是拿她没办法，紫箫尴尬地回头，看着她低垂的眼帘，片刻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愣了一会儿才道；“再不久就到岸了，等回到了镜水湖，再填肚子吧。”
“啊……唔……”失望的声音从她张嘴到闭嘴都在吐露。
“哈哈哈……”艄公笑得更是厉害了。
“喂，我说老头儿，你笑什么？”长孙凌雪嘟嘴，从她出来开口第二句话开始，这个艄公就一直乐呵呵地笑着，自己真有那么好笑吗？
在灰蒙蒙的光线里依旧没看清艄公的长相，她迷蒙着双眼，忽地船身一个猛颤，人儿立不住身体直往一边倒去……
“啊！”长孙凌雪惊叫出了声，睡意全被赶到九霄云外。
耳畔生风，一双手从背后托住了她。
“夫人，当心。”他飘逸的头发垂荡至她的脸庞。
他们近在咫尺，他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眼睛，真的如艄公所说，太过纯净，当真十分好看。
此刻的长孙凌雪羞红了脸蛋，都不知道说啥好，连忙起来，手捂着脸颊跑进了船舱。
她尴尬，他也尴尬。
艄公脸上溢满散不开的笑意，“公子，没吓着你跟你夫人吧？”
“哦，没事，多谢前辈关心。”
艄公左右摇着橹桨，往后看了看，在不远处，由阳光折射进海面，显出一小块阴影，原来是块暗礁。
天开始明亮，十个太阳从东方升起，朝霞万缕。那是来自神界的光，穿透云层，驱除黑暗，笼罩世间。
“公子在想什么呢？”艄公见紫箫目不转睛地盯着耀眼的太阳，不由问，而他却不得不用斗笠与黑衣遮掩，若被阳光照在脸上就有种火辣辣的疼。
他居然能盯着太阳看，艄公心底暗暗感慨。
妖族与魔族拜的可是黑暗，修为越高体内属性越偏暗，就越是难以适应阳光。太阳是光明属性的源头，极力抵制黑暗属性，在阳光下，他们的实力都会受到极大的削减，更别说直视能穿透灵魂的太阳光，而眼前这位公子居然……
许久才注意到艄公的问话，他终是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说话间紫箫的眼睛分明黯然几许，然后在艄公淡淡的目光里转换了视野，望向海面晶莹的波浪。
紫箫的体质与族人不同，他自己清楚，他拥有魔族的血液，但同时也拥有神族的灵魂，可能这个秘密只有落儿与那位早已离开的女子知道吧。
他叫紫箫，虽属于魔族瞳世家，但他并未使用家姓，是因为那个女子叫他紫箫。
“咦，小家伙，好可爱啊，我就叫你紫箫吧。”那是他们初次相遇，他还未化成人形，是一根紫色短笛。
百年后，成功化形的他因为意外，被太阳光灼伤灵魂，然而，又遇见了她。她居然为了他，去闯魔兽森林，夺取了灵魂之焰“蓝心草”。为助他重铸灵魂，女子毫不犹豫地耗尽身上的精血，直到谪神为凡。
在风里，夕阳下，她说，她相信前世姻缘，她问他，他信不信，他却一脸茫然。
其实，他以往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在一片竹林里静静等候时间的流逝，等待自己慢慢长大，在此躲避神族可怕的杀戮。
百年来，只有对她的记忆是光明的，而百年后再次相遇，难道不是缘分？
缘生缘灭，一念之间。
她离开时对他说了一句话——“其实我本不是神，我只是平行时空里，另一个我流下的一滴泪……若你相信前缘，待它开花便会有答案。”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交到他手中，笑容如夕阳般灿烂……
“紫夜……”紫箫口中喃喃，叫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女子。
此时就像彼时，他愣在原地，眺望她所将要到达的，远方。
自此便再也没有那个女子的消息，难道他们的缘分只是相隔百年见一面？起初他这样想，然而，当他遇到魔尊之女颜心落，对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好久不见！”
世间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像得不可思议！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记得颜心落当年的回答：“我对你不感兴趣，请你走开。”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魔尊之女，又长得出尘绝丽。或许，魔族很多男子都是想尽办法去接近颜心落，想讨得她的芳心吧。
但他不是，在与她对视一眼后，紫箫恍若失神，原来眼前人并不是他要找的紫夜。
对方还以为自己一言伤害了他，连连道：“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认识你。”就急急地走开了，留下刚看到希望又满怀失落情感的紫箫怔在原地，手里始终攥着一颗石子。
也许把它种下去就不一样了，它没准是可以开花的。
明知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但他还是将它种入了花盆，阳光雨露，精心照料。期待出现奇迹，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人能跟小猪对话，王子能爱上一朵玫瑰花……
自己居然傻到那种程度，紫箫含着苦涩的微笑，却同时想起了她——颜心落。
自从他被带到魔族聚集地镜水湖畔，他就因为拥有光明属性的灵魂而修炼不成任何魔族功法，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他是个笨蛋，到处排挤他这个“废物”。
那些日子，他很孤独，但对他来说其实与原来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反正一直是一个人。
或许，自己不适合走修炼这条路，从那以后他修炼课不上，实践课更是不去。只有颜心落以言语激他，甚至大打出手教训他。
“你这个废物，连我一招都接不下，你们瞳世家的仇怕是轮不到你亲手报了！”
而每当他受到欺负，也都是她暗地里帮他出头。
那时候，他真的是很讨厌那个脾气不好又自大无比的尊主大小姐。
“我的事不用你管！”
“哼，谁要管你的烂事啊！”
因为替紫箫出头次数太多，族内同龄人间渐渐传出了颜心落与紫箫两人的谣言。
那一次，族人结伴去往神树下许愿，传说世间每个生灵都有一次对它许愿的机会。
那日，紫箫在神树之下听到他们在背地里窃窃私语，讲的就是他跟颜心落，这一气之下他居然喊了起来：“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我要是喜欢她，就叫我遭九天雷劫！”
他的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也包括忍辱已久的颜心落，众目睽睽之下，她果断站起来，以并不低于紫箫的话音指着他喊：“我要是喜欢他，就让我不得好死！”
神树下的许愿，他们居然就这样用了……
后来，也许是偶然，颜心落注意到了紫箫每天浇灌呵护一个光秃秃的盆栽，他这一习惯维持了整整两年，而她终于忍不住问起盆里到底种的是什么。
他当时怔了怔，以从未有过的惆怅回答了她的话：“这里种着一个答案。”
然后他随口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相信缘分吗？”
不等她回过神来，他就端着盆栽走开了。
忽然间发现他落下一块丝布片，颜心落捡起并将它展开，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字：缘生缘灭，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