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往事不堪(1 / 1)
两个月后。
舒悦一边替舒夏收拾着行李,一边不放心地叮嘱,“伦敦总喜欢下雨,你去那边多买点厚衣服,别冻着了,孕妇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舒夏的肚子已经有了些微的起伏,但脸色却比当初刚回来时好了不是一点半点,白里透红,连瘦下去的苹果肌都被养了回来。
她蹲下来帮着舒悦一起把东西往箱子里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姐,我知道了。”
舒悦没有说话,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舒夏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姐,等过几年,我就带你侄子回来见你。”
舒悦听见这话白了舒夏一眼,“你知道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舒夏笑了笑,“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莫炀开门探了个头进来,“晚饭已经好了,你们的离别感言发表完了吗?”
“我们这就下去。”舒夏笑着回他,莫炀带上门下了楼。
“夏夏,明天……”舒悦叫住正要开门的舒夏,舒夏回过头,“明天怎么了?”
舒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冲她挤出一个笑来,“明天杂志社有事,我就不去送你了,莫炀送你去机场。”
“没事。”舒夏只当舒悦在愧疚,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走吧,去吃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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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韵之倚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舒蔚加班不回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电视声陪伴着她,她这两个月都不怎么敢出门,她怕再遇见那人,再听见那个噩梦般的名字。
佣人恭敬地走上了,“夫人,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叶韵之点了点头,关了电视向楼上走去。
刚把自己跑进浴缸,叶韵之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电话铃尖锐的响起来。叶韵之拿过放在旁边的电话,
“喂?”
“阿芬,是我呀,没想到……”
手机撞上墙壁,四分五裂。叶韵之脸色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是叶韵之!她不是阿芬!叶芬已经死了!她是叶韵之!她是舒家的太太!
她最终松懈下来,疲惫不堪地闭上眼,那些过往混杂着困意潮水般袭来。
叶韵之出生在一个小山村,在重男轻女思想闭塞的乡村里,叶韵之的父母给这个他们眼中的赔钱货取名叶芬。赔钱货自然没有什么好日子,受够了父母的打骂和弟弟的欺凌,叶韵之十六岁那年和一个同乡的姐妹一起逃了出来,进了城。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城市自然不同于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的乡村,叶韵之开始是高兴的,觉得自己逃脱了。可是久而久之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没有读过书,跟她一起逃出来那个女生也没有,没有文化又举目无亲的女孩子,要想在大城市生存下去,只能做皮肉生意了。
这一做,就是六年,叶韵之长得白,鹅蛋脸,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多久就从站街的小姐做成了一家不知名夜总会的小姐。
她准备这样做几年,攒够了钱,就离开Z市,去别处定居。
直到遇见舒厉。
没有文化的人,总是对那些文质彬彬的人有一种特殊的崇敬。
那天傍晚她从夜总会出来打车,天色昏暗。喝的醉醺醺的年轻人从身后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走过,狠狠装了她一下,她狠狠摔了一跤,石子磨进掌心,血迹斑斑。
鞋跟太高,脚似乎也扭伤了。
“你没事吧。”
叶韵之抬起头,舒厉穿着洗的发白的外套,手里还提着菜,整个人温润俊秀。
叶韵之没上过学,文化不高,但她突然想起了一起工作的姐妹教给她的形容词—芝兰玉树。
她抬起头,眼底泪光闪烁,楚楚可怜,“我手磨破了,脚也扭伤了,走不了路。”
舒厉皱眉,脸上有些为难,“那我帮你叫个车吧。”
叶韵之眼神闪了闪,指了指对面,“我就住那边的旅馆,你能扶我过去吗?”
舒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一只手,白皙温暖,“走吧。”
舒厉扶着叶韵之坐下就要回家,至始至终甚至都没放下过手里的菜。
“等一下。”叶韵之一瘸一拐地转过身,不一会儿手上就多了一杯水,“喝杯水再走吧。”
舒厉摆摆手,“不用了,我……”
叶韵之把水往前递了递,露出一个笑,“你担心我图谋不轨?”
舒厉最终接过了那杯水。他不知道叶韵之从事的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从事这种工作的人身上少不了助兴药。
第二天醒来,窗外已是晨曦微露,舒厉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叶韵之瞪大了眼。
“你醒了?”叶韵之在床边坐下,舒厉忙不迭退了退。
“我只是睡了一觉对不对?”舒厉抬头问她,眼底一片恐慌。
叶韵之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猜。”
舒厉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他一言不发地在叶韵之的注视下穿好衣服,然后回头冲叶韵之深深鞠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求求你忘了这件事,你要多少钱我会努力凑齐,但是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交集了。我妻子受不得刺激。”
果然是读书人,这样决绝的话说出来都比别人的甜言蜜语要有文采。
妻子,原来他有妻子。
叶韵之点点头,“我不要钱,你走吧。”
舒厉没有忘记他的菜,犹豫一会儿提上菜出了门。
叶韵之倒在床上,嘴角却勾出一个笑容。
幸好她下的只是迷药不是□□,她守了他一晚上,想着他起床愧疚不安对她负责,却没想过他已经有了妻子。
叶韵之本以为这是他们所有的交集。
后来舒厉出现在了电视上,舒家弃长子,承认次子身份。
他还是先前那般温润的模样,嘴角微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叶韵之不想放手了,做皮肉生意的,谈情就是个笑话,谈钱才是最主要的,舒家的家业,她是知道的。
当初跟她一起进城的姐妹,如今已经被包养,虽然金主是个地中海啤酒肚满身铜臭味还有家室的商人,但是他有钱,他可以让她那个姐妹穿金戴银,衣食无忧,这就够了。
她们这样的女生,对所谓的爱情的绮丽的幻想早就在昏暗的灯光下,各色床铺间,被磨了个干净,有钱就可以。
她的那个姐妹是因为怀了孕而母凭子贵,她知道私生子对大户人家来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筹码,可是她没有,就算有,也不是舒厉的。
所以,她想制造一个。要找到一个时间符合,还同意配合她这个简直是疯子般的计划的男孩子并不容易,可她却偏偏碰到了舒蔚。
舒蔚是夜总会的服务员,十六七岁的样子,平时总是阴沉沉的不理人。但叶韵之却看得出他骨子里的高傲与倔强,所以她找到了他。
舒蔚的确没让他失望,不仅同意了她的想法,甚至在两天后连方案都给了她,包括夏褀的地址。
彼时,舒董事长的太太已经去世,舒董事长也年岁渐高,受太太和长子的影响心情抑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副随时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这个时候,简直是上位最好的时机。
叶韵之只准备得到一笔钱亦或是让舒家承认舒蔚从而让她有经济来源,却没想到她会见证夏褀的死亡,也没想到不久之后,舒董事长也离世。
舒蔚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两人都安排进了舒家,舒蔚伪造了他们的背景,抹去了他们在夜总会的痕迹,买通了舒家医生开亲子鉴定,在舒厉焦头烂额的时候凭空出现,进了舒家,让她成了舒家的太太。
可是舒厉从来不会碰叶韵之,叶韵之开始的激动甜蜜最终变成了对舒厉的轻视和不满,所以在舒蔚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她买通人在公司做手脚,制造了一系列证据,把舒厉送进了监狱。
舒夏已经出嫁,她和舒蔚无疑是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却没想过会被人认出来,那她以后怎么办,没了李强还有张强王强,若是再被发现。舒蔚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舒蔚的狠心与阴险,她一直都在体会。
叶韵之一惊,醒了过来。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浴缸里的水,冰冷刺骨。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目光逐渐变得狠戾,她是叶韵之!她要做一辈子的舒太太!阿芬这个身份,还是消失的干净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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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机场,人来人往,莫炀目送着舒夏进了安检,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悦悦,完了没?”
“判了,五年。”舒悦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一句,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向即将被带下去的男人走去。
若不是莫炀走了一下后门,就凭叶韵之和舒蔚的手段,判个无期都有可能。
两个警察拉着舒厉离开。
“小叔。”舒悦看着舒厉黑发中明显的白发,鼻子有些发酸。
舒厉回过头来,笑容温柔一如往昔,丝毫没有入狱的落魄感,“是悦悦啊。”
“夏夏她今天出国,所以没来看您。”她也不敢肯定告诉舒夏舒夏回不回来。
“出国啊,挺好的。”舒厉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她。”
“是夏夏不懂事,不理解你。我会照顾好她的,你安心……你等五年后我肯定让她来接您。”舒悦信誓旦旦。
舒厉笑的欣慰,“好,夏夏麻烦你了。”
舒悦目送着舒厉被警察带下去,才转身欲走。
“表姐,真巧。”舒蔚气定神闲地站在她面前。
舒悦头也没抬,“滚开,你不仅挡路,还恶心到我了。”
舒蔚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表姐,你可真绝情,只认舒夏这个妹妹,不认我吗?”
“认你?我怕我做噩梦,我怕我吃饭都吐出来,我更怕我控制不住去杀了你。”舒悦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不过也是,你如果不这样恶心,恐怕也勾搭不到沈曼,不然你没她恶心的话,两人怎么惺惺相惜,情投意合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