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十六(1 / 1)
原谅我捉虫,连北半球南半球都分不清,罪过。束希的姑姑束姚在一个沉闷的午后约见了束希。
关于长垣和陈迁的各类新闻不久传遍了整个弥城。束姚许多年前就将自己的名字彻底更换,才不至于让人联想到现在的束希。
陈迁依旧稳稳地掌管长垣,而他的父亲对他这位儿子无多的咆哮,至于束姚,那不过是一个女人,怎抵得过血脉至亲。
束姚并没有向束希展示身体上伤痕,只是云淡风轻地对束希说:“年轻的时候我想倚靠一个男人对我的爱,不过很快发现爱情对于有些男人来说,终究抵不过事业;再后来我想倚靠一个有钱的男人去折磨那个曾经爱我的男人,可到头来,有钱男人的钱还在,爱我的那个男人活的越发风流。有一天,我把这三个人的故事变成了一个笑话。”她嗤鼻而笑,“束希,你说可笑不可笑。”
束希静默不语,只想透过那双墨镜看见束姚的眼睛。
见束希不语也不笑,束姚自顾自地再一次冷笑发狠说:“女人哪,关键要靠自己,男人统统地让他们滚蛋!废物就是废物,解决不了事情就知道拿女人开刀,不就是些流言蜚语么,谁爱信谁信去,这个时候自个倒第一个承认了,一帮蠢货!”
束希的胃在翻腾,不知是为了束姚的哪句话:“姑姑,可那些都是事实。”溜出口的竟然是这句。从前的姑姑也会是这般说话的劲,但绝不会去做那些见不得天光的事情。
时过境迁,人在变。
或许束希觉得不该说这句话,因为一切都变了。
“事实又如何,一个巴掌又拍不响。道德底线谁都懂,他们难道不知道?有一种罪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所以他们俩父子加起来的罪可不轻啊。”束姚笑呵呵的说着,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束希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把它抚平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当然想过,”束姚说,“以后的以后也想过了,远走高飞呗,原本也没机会飞,这样一来,我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了,重要的是他们肯撒手了。以前啊,愁一日,闷一日,快活一日,伤一日,喜一日,厌一日,惊一日,怕一日,不知不觉地就过了这么长时间,还好,现在还走得动,趁这个机会到处去看看转转,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容不下我。”
“打算去哪?”
“澳洲吧。先躲到南半球让耳根清净一下。”
束希想,这样也好,走的出去,终归是好的。
刚想开口问,束姚却把她的话撞了回去:“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这么多年我没从那个老头子那捞到多少,可他有个争气的儿子,从来不让我缺钱花。”
想说的话已经被断然回绝,束希幽幽地说,“可我总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束姚笑,这次不再是皮笑肉不笑,她认真地说,“跟我这个不称职的姑姑告个别吧,别惦记我,将来我或许会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有我你照样可以过的很好,你说是不是?我的出现反而会打扰到你,影响到你。”
束希心里默语:其实,就算你今天不出现,都已经影响到我,血脉,怎可能不去惦记。即便是犯了再大的错误,虽然不认同,但依旧会去原谅,理解。
刹那间,眼前起了氤氲。
墨镜下的双眼再也不能容忍眼前的景象,眼泪,只适合一个人的夜晚。
“束希,我庆幸当初我把名字改了,要不我可能不会来见你。想想,我那会儿胆子可真是小,有什么可怕的,你进长垣我偷偷的帮了你一把呢,那时候我就应该把消息直接告诉你。看着你的简历寸头照片我真想给你一巴掌,好好的姑娘不当非要去当什么尼姑,哪个公司会有胆要你。”
束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水从眼角溢出,她毫不掩饰地伸手去擦,“你还说,你再说我就舍不得你走了。”
束姚替她抽了张纸巾,“说了也就是给自己在你的记忆里留点好的而已。”
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道别,永远不再回来的道别。
“姑姑,你没有那么差劲。”束希说。
“好吧,没那么差劲,那你把你的邮箱写一个给我,到时候有空我发邮件给你。”
束希心中暗恼,她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世界这么小,交通这么发达,到时候她可以去看姑姑的。
她从包里翻出笔和便签写上邮箱地址和电话号码递给束姚说,“最好到时候能给我打个电话。”
束姚收起便签纸塞到包中给束希一个微笑,“好,自己开心点。”
做过最后正式的告别,束姚走了。
墨镜下的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变得死灰。
她告诫束希不要倚靠男人,警惕浦钦爵。
束希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回望,盯着桌子出神,上面的两杯咖啡都不曾动过。
阴天,本不需要墨镜。
束姚的身影是一种姿态,一种习惯的姿态,一种躲在阴影下的姿态。
有些事,她不说,他不说,并不代表不计较。
束希是因为束姚,浦钦爵则是因为束希与裴沛的约会。
结缔与日俱增,挥之不去。
浦钦爵不再宿在束希的房间,而是选择了离浦绵较近自己曾经的房间。
束希除了每日照料浦绵之外,更多的时间愿意留在公司。
束姚直到现在还未曾发过邮件给她。不时地想起那张墨镜下的脸,不由地胸口发紧。
她想,或许束姚已经在那个充满阳光和海岸的国家忘记了她。
逃避其实也是一种方法。
习惯是另外一种逃避自身的方法。
浦绵最近开朗了许多,脸色也变得十分好看。
在景澜园过了她六周岁的生日,浦钦爵为她办了一场家庭派对。
但浦绵仍然不会忘记林美真,经常会私底下问束希,可不可以让她见见林阿姨。
束希只是对她笑,知道她从没开口问自己的父亲可不可以,为什么不敢,束希不知道。
这小女孩开始好奇她的彩妆,高跟鞋,有时候会偷偷地穿着高跟鞋走走,把梳妆台上的彩妆仔细瞧上一番。
束希把自己的一只口红和一管香水送给了她,浦绵兴高采烈并认真存放。
浦苇和温凝照常来串门,只是最近温凝来的次数渐渐减少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浦苇决定带浦绵参观温凝的画室,也邀请束希一同前往。
束希和浦绵准备妥当,等着浦苇来接她俩。
夏日炎热,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浦绵终归是小孩子,耐不住性子,一个劲地往窗户外边看。
束希从冰箱里翻出两盒冰淇淋,笑着把一盒递给浦绵:“只能少吃几口,在嘴里含一会儿才能吞下去。”
浦绵接过,用小勺子刮下薄薄的一层在嘴里尝了一下,笑起来:“林阿姨和爸爸都不准我吃呢。还是束希阿姨对我好。”
束希僵笑一下。
如今听到这两个名字一同出现在耳边,只会感到格外地陌生。
她不知道林美真在哪,也不知道浦钦爵在做什么。
浦钦爵和她一样,回到这个家,似乎是例行公事。
结果却是滑稽地相同——照顾浦绵。
突然,浦绵抬起那张明亮的小脸,问她:“束希阿姨,你可以带我偷偷地见我的妈妈吗?”
束希瞬间拉回那出了窍的魂魄,惊讶地望着浦绵。
这个小女孩不仅惦念林美真还不忘许贝贝。
许贝贝这个阴魂始终缠绕着这里的每个人。
“我知道爸爸不让。”浦绵的明亮黯淡了下来,很快放弃说。
“浦绵长大了,想要见自己的妈妈得跟你爸爸商量,如果你说的有道理,你爸爸一定会听你的。”不过是见一面,见多了或许不会有这么深的念想,毕竟许贝贝身上散发出的病态,时日久了定会暴露出来,况且是一个敏感的小孩。
束希只是惊讶,浦绵会对她央求这个。
“好,听束希阿姨的,我和爸爸商量。”浦绵似乎不报希望,“但是,我觉得爸爸不会同意的。”
束希剐了她的鼻子,冲她笑:“没商量过怎么知道你爸爸不会同意呢,如果他不同意你就多求他几次,或许他就会心软了呢,谁叫你是她的公主呢。”
浦绵使劲点点头,说:“好,我听束希阿姨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束希:“你说我妈妈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问题,束希难以回答。
好人,是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女儿的。
坏人,她不能对小孩子说她的妈妈是坏人。
同时又悲怜浦绵会问这个问题,小孩子敏感,印象中那个匆匆一瞥的妈妈似乎是坏人,因为让爸爸大发雷霆,但内心深处极度渴望温暖的母爱,就像其他普通小朋友的母亲一样。
血脉,斩不断。
“这个问题呢,问我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你自己见了以后才会有答案。”束希这样说,答案是不好不坏,但给了浦绵希望,暗示她可以见到自己的妈妈。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呢。”
“阿姨也不知道。”
一场简短的谈话,两杯冰淇淋。
让束希越发沉闷,她的生活似乎就会一直这样,缺失了明亮。
浦苇还没来,浦绵却喊起了肚子疼。束希慌了,午睡的秦妈和浦钦沁慌了。
束希望到那剩下的冰淇淋,难以接受。不过才吃了几小口,怎么会?
束希抱起浦绵冲进车子,浦钦沁开车,秦妈护着浦绵跟进车子。束希在车里给浦钦爵拨去电话告知一切。
没一会浦苇从门卫那得知浦绵去了医院,急忙往医院赶。
救护车里的浦绵疼地闭着眼睛,嘴里一直说:“我想爸爸和林阿姨,我想爸爸和林阿姨。”
束希抱着浦绵瘫软在一旁,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