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 / 1)
宽大的酒店套房里一片黑暗,烟雾缭绕中只有一点闪烁的火光。孟奕恺关了灯,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回想在新百货大厦偶遇母亲那一幕,他的脑中又浮现起母亲身旁那个陌生女人的侧脸上,那块骇人的伤疤。
那时被火烧后留下的痕迹,很多年前这个女人出现在家中时,他正好在屋顶花园上给植物浇完水下来,看到那皱成一团的半张脸,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个女人后来被母亲带去房间里谈了一会儿后离开了,从那之后直到昨天,孟奕恺再没见过她一次。
近年来整容技术日臻发达,她脸上应该接受过长期治疗,现在已经比从前要好很多,但孟奕恺不会忘记这张脸,哪怕只是半边侧脸。
关于这件事的疑问,孟奕恺一直压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直接找母亲询问。虽然母亲待人总是温柔仁慈,却十分聪明警惕,他知道,一旦问出口了,他必定什么也查不到。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
其实并不难查,让孟奕恺犯难的是,交给谁来查最好?他自己来查是不可能的,毕竟身份太特殊,万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埋伏着一个正在查他的人,发现他亲自调查自己母亲,像什么话?必须得找别人。但他长居国外,在国内还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到可以去查他母亲的人。
孟奕恺意识到,培养心腹之人刻不容缓。
静静的黑夜里,他的思绪被忽然想起的手机铃音打断。
章明杰说有事想跟他谈谈。孟奕恺开灯后打开门,他正站在门外。
套房很大,窗户也开着,烟味却依然呛人。章明杰跟在孟奕恺身后,来到大厅坐下。孟奕恺递过一支烟,他摆摆手,孟奕恺把烟往自己嘴里一叼,顺手点燃。
章明杰感觉到他今晚心情不太好,犹犹豫豫地,有话不敢说。
“这么晚找我,明杰,应该不是为公事吧?”孟奕恺的情绪没有因为被打扰而受到影响,他平静地看着章明杰,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波澜。
“孟总,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章明杰正襟危坐,有些紧张。
孟奕恺夹着烟的手一挥:“行了,说事儿。”
章明杰抿了抿嘴,收起下巴,脸上的神色复杂:“孟总,我想请假。”
孟奕恺吸了口烟,没有询问原因,直接问道:“多久?”
章明杰知道自己成功一半了,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一周。”他低头片刻,等着孟奕恺询问为什么,或者准不准假,给出个决定,然而这两个反应,都没等到。于是他抬起头,对孟奕恺坦白:“我父亲出了车祸,情况有些严重,现在正在抢救中,我想去看看他”
孟奕恺缓缓吐了一口烟圈,说出的话出乎章明杰预料:“一周也许不够,我给你十天。”
章明杰悲伤地摇摇头:“也许,也许还用不了一周。”
孟奕恺没回应,起身向卧室走去,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他把卡放到桌面上,指尖压着卡面,将它推到章明杰眼下:“这个你拿着,里面是二十万,先用着,多退少补。”
他查过章明杰,典型的凤凰男,农村出身,能走到今天很是不易。
章明杰张大了嘴,连连摇头:“不行,孟总,不能这样,这钱我不能要。”
“要么,就把这个收着,明天就走,十天后准时回来;要么,别拿这个,明天走了,以后也不用回来。”
一片白烟升腾,却遮挡不住孟奕恺眼中说一不二的气魄。他看见章明杰的的手颤巍巍地拿起那张卡,低头沉默着,他知道,在国内的第一个心腹,终于找到了。
恩威并济,施恩也要施威,这是孟奕恺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道理。
章明杰走后,孟奕恺打电话给母亲问好,言语之间她并无异常,依然决口不提来过湛新的事。孟奕恺不着急,他最大的优点,莫过于沉得住气。他只是有些不太舒服,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现,母亲竟会在某些事情上对他如此提防。
睡前童怡琳来了,披着一件花纹薄披肩,进门后将披肩一撤,性.感的身材包裹在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裙中,妖.娆得像一株鲜艳的红玫瑰,扑在孟奕恺怀里。
“我真幸福。”半边脸埋进他的胸膛,童怡琳呢喃。
孟奕恺搂着她的腰,柔声哄劝:“听话,快回去睡吧,明天出去买戒指。”
“我要不要在近期的发布会上公开结婚的事?”童怡琳仰起头,眼神里是遮不住的期待。
他们在一起以来,一直应孟奕恺的要求不对外公开。孟奕恺从不接受任何采访,即使风声走漏,童怡琳面对媒体时也会坚决否认,况且孟奕恺的势力背景摆在那里,娱乐圈也要敬他们孟家三分,自然是不能往外报的。
童怡琳看见他微皱的眉头,知道了答案。
“你事业正在上升期,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时候公开影响很大。”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一头卷发。
“好。”童怡琳毫无怨言,毕竟他会愿意求婚,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两天发生所发生的,对童怡琳来说就像一场梦。就算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她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
孟奕恺拒绝了她留下来过夜的要求,理由依然是“最甜的食物,要留到最美的夜晚品尝”。
每次说起这句话时,他的眼里总会闪起阴狠的光。
然而童怡琳看不见。
他之所以不质问她关于那件染上血的白衬衫的去向,和那个子虚乌有的“打赌”,是因为在这个事情上,他相信顾迎冬。在他心里,顾迎冬尽管是个水性杨花,爱移情别恋的人,但至少,她不喜欢计较。她这样的人一旦翻了旧账,就说明这个旧账是存在的。
他也了解童怡琳对自己那份狂热的痴迷与占有欲。一如他曾经对顾迎冬一样,高尚还是龌龊,伟大或者卑鄙,无所谓,他天生不是一个会在乎手段性质的人,他在乎的,只有结果。
哄走童怡琳,他又关上了灯,穿过幽暗的大厅,站在窗边抽着烟,望向外面灯火阑珊的世界。
有时候他会觉得活着特别没劲,很多事情已经很难再激起他的欲.望了。财富,权利,地位,沾父亲的光,这些东西他并不匮乏。他继承了父亲的城府,却没有继承父亲的野心。现在和将来即将拥有的一切,都是长辈硬塞给他的,作为孟氏唯一继承人,他必定要承受这个名衔带来的光环,和光环之外,外人所难见的,更大范围的阴暗与肮脏。
一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爱情,有时会拯救一个人,有时,也会毁灭一个人。
跟顾迎冬彻底结束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心态才逐渐平和。然而从此,他变得悲观起来。不是没有再试过别人的温柔乡,不是没有再试着重新开始一段情,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投入,心底总会有个声音提醒道:没用的,顾迎冬还不是走了。
卑劣的手段帮他从别人手里抢来了顾迎冬,最后他依然什么也没有。
曾经的顾迎冬,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纯真与永恒的力量,没有料到的是,他们之间,到头来竟以那么不堪的方式收场。
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也许很难得到或者保护自己真正想要的,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即使得到也保护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期限又是多久?
孟奕恺无法找到答案,他只能靠一支接着一支的香烟,赶走寂寞,麻痹自我。
又是无眠的一夜。
早上童怡琳打来电话时,孟奕恺已经洗好了澡,剃去胡茬,换上深灰色衬衫,依然搭配黑色西裤。
在一楼餐厅用完早餐,孟奕恺亲自开车载着童怡琳来到“御福珠宝”在湛新的分店,这个珠宝品牌,在国内外都享有很高的评价与口碑。
夏日清晨,强烈的阳光照在半梦半醒的迎冬脸上,晃得她难受起来。
微微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于浩初叼着牙刷出现在卧室门口。
迎冬小声惊呼,拉开丝绵薄被,发现裙子还穿在身上。
她随便用手指往后拢了拢头发,从床上起来,走到于浩初身边,脸上是不加遮掩的愤怒:“你他.妈现在可以告诉我顾迎夏在哪里了吗?”
于浩初举着牙刷,慢动作似的一上一下刷着牙,像是生怕漏过齿间任何一个角落。
迎冬一掌从牙刷尾端往前拍,刷头瞬间撑开他半边脸颊。
“噗!”于浩初吃痛,转身飞快跑进卫生间漱口,出来时一脸怨气,“你可真够能耐的。”
迎冬歪着脑袋,眼睛死死盯住他:“顾迎夏在哪儿?”
“他昨晚给你来过电话,我叫不醒你,就帮你接了。”于浩初一手插.进牛仔裤口袋,一手揉了揉乱成鸡窝似的头发。
迎冬环视这间卧室,在飘窗上找到了自己的包,翻出手机查看,发现他没有说谎。
“那他说什么了?”她两手环抱着,微仰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瞪着于浩初。
“他让你别担心。”于浩初双手交叉放下,捏起衣摆往上撩,露出紧实却比女人还白的腹部。
迎冬别过脸,嘴里还在问:“就说了这个?”
“嗯。”于浩初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深蓝色的T恤套上。
迎冬拨出迎夏号码,仍然只得到了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