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生疏（1 / 1）
返程的路上，兴奋一天的夏离在看厌了两侧的风景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夏末拿出条小毯子裹住他，将他抱在怀里，并把他的小身体摆成他惯常的姿势，以便他能更舒适地睡觉。
张灿从后视镜里看到母子的动作，不禁莞尔。
他的这辆车里，自从夏末母子来C城后，基本上放置的全是他们两个人的物件。很多时候就算没有他们两个坐在车里，却依然让他有某种温暖的情愫滋生蔓延。
“灿哥。”
张灿愉快地弯起嘴角的弧度：“今天开心吗？”
夏末“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语调也是轻快的：“前几天我和语菡姐通电话，才知道她已经有孕三个多月，再过半年，小离可就当哥哥了。”
四年前夏末的失踪，却无意间促成了叶语菡和夏夜这一对姻缘。这世上的事，大概都是这样，前一刻还绝望到看不到一点出路，下一刻却又豁然开朗，生活中处处都是阳光，就看你在绝望时能不能挺过去。
夏末虽然生活在C城，但跟家里联系得还是很频繁，更何况叶语菡这个嫂子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当然，叶语菡是不会主动说起自己有身孕的事的。
是夏末先提起的。两个人先聊了会儿家里的情况，后来叶语菡问起夏离，夏末就忍不住逗她：“语菡姐，你看你这么喜欢小离，跟我哥都结婚两年了，不考虑生一个让他们高兴高兴？”
叶语菡支支吾吾：“嗯，大概……快了。”
夏末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又惊又喜，握着话筒坐直身子：“你真怀孕了？”
叶语菡还很是羞涩：“昨天和你哥去医院做了第一次产检。”
第一次产检？那就是至少得有三个月身孕了。夏末愣了一下，佯装生气：“都三个月了也不跟我提一下，既不当我朋友也没当我小姑子，哼，我生气了！”
叶语菡赶紧陪不是：“不是啦。之前一直没在意，因为既没孕吐也没觉得不舒服，所以没太放在心上。……”
夏末“噗哧”笑出声来：“我怎么会真生气？你平时明明是个挺细心的人，怎么就在这种事上粗枝大叶的？”想起以前叶语菡还曾为了夏夜和柯蓝的事黯然神伤，现在不但终成眷属，恩爱非常，还有了身孕，再想到自己，还真是世事难料。
张灿又是惊讶又是高兴：“是么？夏夜这小子，昨天还和我聊天来着，居然连一丝口风也没给我透漏。等下我回去就给他打电话，狠狠骂他一顿，再趁机敲他一竹杠才行。”
夏末状似无意：“嗯，是该罚。我记得你们两个是同届毕业的吧？”
张灿被她这话勾起无数往事，忍不住唏嘘：“是啊，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等有机会去S市，一定要弄个同学会，大家一醉方休才好。”
夏末附和：“最好再带上各自的太太和女朋友，相互介绍认识，不是更好？”
张灿点头：“这主意好。”
夏末吸一口气，扬起笑脸：“那灿哥就得加油咯！”
张灿一怔，听她这话很是有几分耳熟。转念之间，已是想起四年前他被公司上层调至C城时，夏末曾送他一份礼物，嘱咐要等到C城之后才能拆开。他很听话，直到在C城租到住房，搬进去住的第一晚才拆开礼物包装，里面是一个捏一捏就会说话的公仔，它说的是：“灿哥，加油！”
那时候，是夏末对他事业的祝福，而现在，却是提醒他该去寻找人生的另一半。
另一半！
张灿胸中一酸，张了张口，那句“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的话差点冲口而出，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含糊着“嗯”了一声。
回到C城，张灿习惯性地要抱夏离下车，夏末却已先他一步牵着夏离下了车，笑盈盈地看着张灿：“从今天起，灿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去约会，趁早带个嫂子来看我和小离才是正事。小离，和舅舅说再见。”
夏离刚被妈妈摇醒，迷迷糊糊地问：“舅舅不在我们家吃晚饭了吗？”
夏末暗叹一口气，不但她快要习惯张灿的照顾，连夏离也已经习惯了三个人相处，这真不是件好事。她也不想和儿子解释大人之间的事，随口哄他：“舅舅有事要先走。”
张灿本想戳破她的谎话，但最终还是顺了夏末的话，蹲下去笑着对夏离说：“改天舅舅再来看小离，还带小离出去玩好不好？”
夏离马上开心起来。
张灿抱了抱夏离，上车之前又说：“保姆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说定周一来上班，简历我已经发你邮箱里，你等下记得看，觉得不满意再联系我。”
夏末说了声好，想了想，又郑重补上一句：“路上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张灿身形一滞，隔了一刻，扯起一抹笑容：“我自己的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你不用操这么多心。这会儿起风了，快带小离进去吧，小心又给吹着了。”说着径直坐进车里，启动车子。
今天出门前不但陈嫂回了家，乔嫂也得了一天假，明早才回。夏末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夏离睡下后才有空上网看张灿说的邮件。
简历上写得明明白白，汪南，男，二十八岁，Z大经济专业毕业，擅长家庭理财投资。喜欢孩子，有爱心，生活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从事保姆职业四年，口碑良好，月薪——四千！
这数字抵得上陈嫂和乔嫂两个人的月薪，但相比张灿之前说的，仿佛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夏末只是有点不明白，以汪南的条件完全可以去投资银行或合资企业找一份月薪更高的职位，为什么偏偏做家政工作？还是如今这年头，学经济的扎堆，导致工作难找，没耐何才屈才当保姆？
夏末放弃继续探究汪南的想法，毕竟这不在她的权限范围内。她所能考虑的只是先试用汪南一段时间，如果夏离喜欢，她倒是可以在试用期之后决定汪南的去留。
周一早上夏末起得比较早，既然决定不再依赖张灿，这里离学校坐公交也得十多分钟，不早点出门恐怕会迟到。汪南来报到的事便委托给乔嫂接待，乔嫂自夏离出生便一直在带，夏末并不想因为汪南的到来就把乔嫂辞掉。
下午回家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钟，未近院门，便听到夏离兴奋的尖叫声，间或夹杂一两声年轻男人诸如“用力”“抓紧”的叮嘱声。
夏末加快脚步，从木制的院墙望去，只见夏离在一个男人的帮助下，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浇花木的水管，正对着院子里的花草，喷洒出一大片水花。因为太阳还没落山，空中的水雾在阳光隐隐现出一道浅浅的彩虹。夏离大概从没见过天空以外的彩虹，因此格外兴奋。
这个男人，大概就是前来应聘的汪南。
之前张灿跟汪南约定好，等夏末回家后汪南便可以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汪南从水花中看见了立在院门口的夏末，夏离也看见了。他一把扔掉水管，踩着湿漉漉的草地飞奔过来：“妈妈！”
夏末接住他，看到儿子小脸红扑扑的，还挂着些水珠，混着因玩耍生出的汗水，整个人热烘烘，潮乎乎。
“妈妈妈妈，今天汪叔叔带我玩了很多新奇的游戏，汪叔叔好厉害，我喜欢汪叔叔！”夏离一搂住妈妈的脖子，就迫不及待地向夏末汇报今天新奇的历程。
夏末从包里拿出小毛巾先给他擦去脸上的水珠和汗水，心里其实有些不大高兴。虽是初夏，但水还有些凉，夏离这样玩耍，夏末担心他会受凉。当然，她并不打算因此责备汪南，第一天工作，有些事情她应该交待清楚。
她牵了夏离的手走上台阶，嘱咐闻声出来的乔嫂带夏离去换衣服，然后转身看向一直立在台阶边的汪南。
“汪先生——”
二十八岁的汪南看上去比照片上年轻开朗得多，皮肤白晳，这时候因为身上也淋到水，黝黑的头发有两三绺耷拉在额头，更显得像个大男孩。
有一瞬间，夏末觉得汪南有些眼熟，但在记忆里搜索时却又了无痕迹。
汪南笑着向她伸出手来：“夏小姐，我是汪南，你的家庭助理，小离的生活老师。”
不卑不亢，自信磊落。
撇去刚才小小的不快，夏末倒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也许从世俗的眼光看他未免瞧不起他的工作性质，但到底怎么定义，还是要看自己的心态。夏末相信，汪南必非池中物。
“你好。”夏末与他浅浅握手，“我叫夏末，以后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汪南一笑，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已经从夏末刚才进门时眼中小小的不快猜到夏末所想：“从今天起，我会为夏小姐尽我所能服务，至于具体事项，我都写在计划书上。等下我把水管收好后就拿出来给夏小姐过目。”
这让夏末微感诧异，看样子汪南对这份工作势在必得？不过，这个汪南倒的确是个聪明人，不用她特意提出要和他商谈今后的工作注意事项。
汪南收拾得很快，夏末略收拾下，在书房兼画室刚坐下，汪南便拿着计划书进来。
计划书做得很详细，包括如何增强孩子的体质训练，游戏内容大概的规划，提倡鼓励孩子参与生活劳动等等。期间备注大量幼儿的心理活动，可算是引经据典，非常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