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第二天程旻豪才如梦初醒想起昨天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苏漾，端着水杯的手不由地轻微发颤，慌慌张张地问了他的病房后早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匆匆上去了。
苏漾正在睡觉，不知是被噩梦缠身还是缠着厚厚纱布的手传来的疼痛，光滑的额头沁着一层薄薄的汗水，眉头紧紧皱着睡的很不安稳。
程旻豪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那张苍白了几分的脸庞无意识的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擦。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把他抛之脑后，不闻不问独留他一个面对这无尽的痛苦。不论出于什么身份，程旻豪深切知道这样的行为很残忍，更何况，他原本就对不起他。
他觉得苏漾挺怕疼，虽然自己就是一个医生却还是抑制不住疼痛带给他的种种，这么大的人了依旧会因为一点小事红了眼眶。
他还记得去年圣诞节那天他刚从外面回来，整栋楼房黑漆漆的没亮一盏灯，问了管理大叔才知道因为电路短路停电了。上楼回到家的时候苏漾正拿着几根红烛呆坐在凳子上，上前一看才看到他擦伤的手臂，丝丝鲜血不断往外冒，借着不断摇曳的烛光，程旻豪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的泪光。
在他的记忆里，苏漾很少落泪，却因为受伤偶尔看到过两次，所以苏漾在他眼里就成了一个小孩子，一个有时候倔强的让人心疼的小孩子。
苏漾并没有告诉过程旻豪，他哭，不是因为怕疼，而是受伤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环顾四周偌大的房子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像被抛弃的野兽孤独的舔舐自己的伤口，于是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这样落下眼眶。
所以苏漾不是怕疼，而是怕孤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他只是找了一个最幼稚的宣泄口而已。
这一觉睡到寒冬的阳光罕见的爬上了东方，苏漾醒来的时候程旻豪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还未完全康复的身体不堪劳累正微微打着盹儿。
他也不说话，直直的盯着那张略显疲倦的脸。程旻豪只是小憩，苏漾醒了没一会儿他也睁开了眼，见苏漾在看着他急忙凑了上去。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苏漾转过头不看他，淡淡地道：“前天就醒了。”
自知这句话的意思，程旻豪尴尬的没什么表情，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时间如鲠在喉，倒是苏漾不怎么在意，脑海里莫名的浮现昨晚的画面，不由地苦笑。
“不用陪他吗？”
“来看看你。”
苏漾行动还是有些不便，起床的时候费了不少劲，程旻豪赶忙扶了他一把，在后背垫高了一个枕头让他靠的更舒服些，看他嘴唇干燥的已经开始脱皮又在床边的柜子上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这一切苏漾都接受了，眼睛却始终不在他身上，两个人的空间他只是把视线放在窗外。
程旻豪沉吟半晌，从苏漾手上拿走已经空了的杯子，紧抿的唇终于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几个字。
“对不起。”
苏漾一怔，转头看他，“什么？”
“耽误了你去美国的行程，害你受伤。”
垂着头良久，苏漾笑了，“没什么，美国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就是这样，他从程旻豪这里，永远只会得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本来就苍白的字眼被他赋予了那么多深沉的愧疚后更显悲戚。
“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你回去照顾他吧。对了，等一下回去的时候麻烦你帮我把颜笑喊过来。
程旻豪一愣，逐客令已经下了，什么话也不用说了，踌躇了一会儿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一下再来看你。”
颜笑听到苏漾找他，一手拍上了脑门。一大早东转西看的就忙到了现在，昨天亲口答应苏漾要给他送早饭的，这么晚了一定是饿了，当即准备了一碗黑米粥和一屉小笼包给他送去。
程旻豪至今还不知道苏漾的具体情况，在颜笑经过他的时候把她拦下了。
“打扰一下，我想问清楚，苏漾除了手还有没有伤到哪，严不严重？”
颜笑刚要开口，想起苏漾对她说的话硬生生的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噎了回去。
“除了手严重一点以外其他没多厉害的伤，慢慢修养就会好的。”
程旻豪凝着脸点头，待再要问的时候颜笑已经拿着早餐走了。
五天后程旻豪出院，叶森也早已恢复的良好，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打上石膏的腿还要慢慢修养。
办好出院手续，程旻豪想去看看苏漾的情况，推开病房却是空空如也，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一问才知道他昨天已经出院了。
因为车祸的原因，叶森对坐车有些后怕，程旻豪就背着他慢慢走回家。已经步入寒冬的天气冷冽如冰，前些天铺在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化去，走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响。叶森将脖子上的长围巾解开将剩余的部分缠在程旻豪脖子上，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冰凉的手在他暖和的颈窝上蹭来蹭去，惹的程旻豪一阵冷颤。
“你这个小坏蛋，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里？”
叶森探着毛茸茸的脑袋在程旻豪耳边呼气，笑嘻嘻的揪着他的耳朵。
“我当然不信，敢的话你就试试。”
“不敢不敢，你是小祖宗。”
两人打着趣儿走了一段路，程旻豪伤口才好不久，叶森心疼他，在一个路口的时候强迫他停下。
“还没到家，胡闹什么。”
“谁胡闹了，我想走走，在床上躺了那么久骨头都要散架了。”
拗不过叶森，程旻豪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承担他大部分的重量扶着他回家，两个人一步一步走了一个小时，到家的时候身上汗涔涔的，叶森蹦跶的腿都酸了，躺在沙发上赖着不起来。
“饿了么？”
叶森点头。
“我去做饭。”
程旻豪起身，刚转过了身就被叶森拉着手臂转了过来。
“做什么饭，你做的饭难吃死了，叫外卖，我想吃辣子鸡。”
看着叶森一脸的嫌弃程旻豪只是笑笑，很快拨通电话点了餐。
吃饭的时候一路叽叽呱呱的叶森终于安静了下来，低着头默默扒饭，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都未发觉。
程旻豪太了解叶森，强装了这么久终于崩不住了，伸出手捏捏他柔软的脸蛋然后慢慢移到头上往下按。
叶森一开始无声无息的，到后来终于挣扎着撂了筷子。
“你干嘛？脸都快埋进去了。”
程旻豪扑哧一声笑了，“本来就在里面埋着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程旻豪先投降了，把他的头按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后背安慰着。
“说吧，怎么了？”
“你的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程旻豪的手一滞，没想到叶森会提起苏漾。
“你担心他？”
“是啊，他是你朋友，而且这几天好像也没看有其他人来看过他，受伤的人是最需要人照顾的。”
一个人最孤独的时候，便是在医院独自面对苦痛的时候。这句话苏漾曾经对他说过，现在想来，程旻豪只觉心中一阵揪痛。
一下一下拍着后背，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在抽离。
“没事，下次去看他。”
叶森乖乖靠在他胸膛上点头，灵动的眼睛逐渐失去焦距。
等真的打算去看苏漾的时候，程旻豪这才发现他没有苏漾的地址，电话打了几次不是打不通就是没人接。
程旻豪开始意识到，自叶森回来后他都没有好好去关心过苏漾。
去医院跑了两次，终于在颜笑那里问到了苏漾的住所。颜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苏漾因为要换药不能自己完成打电话给她。
还是原先的地址，其实位置就与医院隔了两条街，苏漾出院后去找那个房东得知房子还未租出去就索性又搬了回去。
程旻豪是和外卖小哥一起到的，两人几乎同时敲门，在那样的场景下虽不相识却仍有一丝尴尬的氛围。苏漾开门看到程旻豪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侧身让他进去倒了杯水给他就自顾在饭桌上开始吃饭。
一顿饭完毕，苏漾终于慢吞吞的开口。
“有事吗？”
“呃···来看看你。”
不知怎的，每次见到苏漾程旻豪一肚子的话就像被封住了，只能像个哑巴似的嗯嗯啊啊，词不达意。其实很想问问他，过的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分开以后，再关心也说不出口。
“我挺好的，很享受这样的日子。”
苏漾揉揉还在隐隐发疼的右手，久久凝视着程旻豪的侧脸。仔细想想，程旻豪虽然是摄影师，却从来没有为他们两个拍下过一张照片，以后不管是他甘愿在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和叶森幸福还是如何，自己都没有资格再去参与了。
“那就好，以后有需要的地方···”
“以后我们别见面了。”
程旻豪愕然，苏漾眼里的认真却让他寻不出丝毫开玩笑的踪迹。知道他是为什么这样说，自己却好像一时不能接受。
“其实我们···”
“你们要结婚了不是吗？不见面对双方都好。”
一句话振聋发聩，程旻豪彻底说不出话，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是的，他已经向叶森求婚了，他们快要结婚了，他不能再一次丢了叶森。
怔愣了许久，程旻豪若有所思，留下一句话走了。